拍戏时同住的室友超冷淡。
一次出于好心救济了他一把,独处一夜后,他看我的眼神怎么怪怪的?
饭要一起吃,没问题。
觉要一起睡,也还行。
等等,就连澡也要一起洗?慌了……
相处多天后发现——嗯?室友这前后不一的反差萌怎么回事?
1
“服了,拍周导戏真的是来遭罪的,到这么个深山老林里天天摸爬滚打的,我都要分不清今夕何夕了。”
“昼夜温差大,手机信号也不好,洗澡还要去后山打水回来用柴火烧。”
“是啊,虽说是要实地采景,远离尘世喧嚣,但这也做得太绝了,花絮都可以再拍个荒野求生节目了。”
盛誉背靠一株树皮斑驳粗砺的参天古木,撑坐在裸露着虬结根茎的地面上,整个人几乎被吞没在古树投下的浓荫里,听着斜后方两个群演闲聊消遣。
周川导演的戏向来以导演折磨剧组台前幕后的全体工作人员,以及折磨自己闻名。
进他的组出来都得蜕掉一层皮。
这一点,在场所有人都深有体会。
每天高强度的拍摄让众人都叫苦连天。
周导自己也苦,但周导的敬业精神超乎一切,胜过万难。
只是世事无常,方才众人还顶着烈日赶工,现在两三滴冰凉砸在盛誉额头手臂上,几道啪嗒声落至地面洇开后逐渐有了愈演愈烈之势。
只是一刹那,骤雨倾盆!
“我靠!这么大雨!”
周导当即召集大家迅速收捡道具返回驻扎地。
即将入夜,滂沱大雨很快将地面冲刷得湿滑难行,这里地势沟壑纵横,山路蜿蜒陡峭,很可能会有不慎踩滑坠崖的风险。
更何况经过一番涤荡冲刷,刚刚明明还很清晰的周边事物霎时笼罩在薄暮冥冥迷蒙烟雾之中。
一时众人尽作鸟兽散。
盛誉扛着三个布景道具艰难往回走时总感觉差了什么。
等回到驻扎地,他终于想起来了。
跟自己睡一个屋的季允呢?
根本没有那人回来过的痕迹,地面一点水渍泥泞都没有。
他放下东西就出去找人,大家都打着伞忙着收晾在外面的衣物灶具,没人注意到少了一个人。
导演也不知道去哪了。
盛誉只好打伞返回拍摄点。
“季允!”
一路喊过来都没回应。
盛誉脑中浮现出一些很可怕的可能性。
虽然季允跟他住一个屋都快两周了,俩人说话也没超过五句。
他也没见季允跟其他人交谈,这人似乎总是独来独往的。
但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哪还管什么交情深浅啊!
盛誉没多犹豫就沿着山间小径一路找去。
越往前走,路面越是逼仄崎岖,泥泞不堪。
这场大雨还在无情倾泄着。
也不知盛誉喊了多久,期间踩滑好几次,幸好两侧有一些根茎强韧的植物,他一路拽着艰难前行。
终于在一个靠近山崖的分岔路口听到了回应。
“我在这……”声音很微弱,且夹杂在瓢泼的雨声里,可就是被盛誉敏锐捕捉到了。
只是但闻其声不见其人。
盛誉四面张望,但是透过雾气濛濛实在看不真切。
“季允!你在哪!看不清!”
没回应了。
好不容易才找到人,一定就在附近,盛誉往前走两步,不慎踩到滚落的石子,脚下猛地一滑——
更不妙的是手上原本攥紧的植物也一时不察松懈了。
“啊!”
盛誉失去重心,伞也从手里挣脱不知去向,整个人自山道边沿一路心惊胆战地滑下去,中途遭到不少草木山石的拦截,最后终于在抵达一处平地时停下。
“我靠……痛死我了……”
他现在跟条烂泥里翻滚过的鱼一样,浑身湿透还裹满淤泥污垢,挣扎着起身。
“你……怎么下来了?”
伴随一声惊愕的疑问,盛誉抬头望去。
离得很近,赫然是季允那张帅脸。
只是此时帅脸上覆着几道泥渍,连额发都被泥沙黏成了好几绺贴在鬓角,头顶还挂着两片粘泥的绿叶,整个人像是才从淤泥里打捞出来的,形容狼狈。
“我还想问你怎么在这?你什么时候下来的啊?”
盛誉看着他一副像被狠狠蹂躏过的样子,目瞪口呆发出了他积压在心底的疑问。
“我常期失眠,整晚睡不着,听说通过聆听大自然的白噪音可以改善睡眠。”
“所以我这次来拍戏特地带了声音采集器,拍摄间隙就会找地方采集我觉得好听的声音。”
“刚刚雨下得猝不及防,我返回路上摔下来了。”
“现在声音采集器肯定进水了,不知道还能不能用。”
季允拿过搁置一旁的声音采集器按了按没反应就神情恹恹再次扔到了一边。
闻言盛誉又是一阵目瞪口呆。
“一整晚都睡不着?那你这些天睡着了吗?”
“好多了,我晚上能睡一会儿了,虽然半夜还是会醒,而且可能也有喝了安眠药的原因。”
说到这,季允垂眸眼神没有聚焦地望向空气中一片虚无,似乎有些困扰。
人生统共就吃喝拉撒睡这点事儿,睡的占比还是最多的,可想而知睡不好的确是挺煎熬的。
“等等,现在咱们当务之急该先想办法上去吧!等会儿天完全黑了就更麻烦了!”
盛誉及时打住发散的思绪,欲将事态发展扭向正轨。
“要不还是先给导演打个电话,看他能不能找几个人来帮个忙。”
盛誉掏出手机,信号约等于无。
该死!忘了这破地方信号烂。
只好焦头烂额地四处张望,寻求出路。
2
“我刚刚试过了。”
季允没什么情绪起伏地原地静观盛誉顶着胡乱拍打无情砸落的冰雨在附近上蹿下跳无效试探,漠然开口道。
“太滑了,这里没其他路能上去,摔下来的地方距离这里有点远,只能等雨停了路面干一点再想办法上去。”
盛誉站在不间断的瓢泼雨幕中环顾四周有点崩溃地抱头道:“这雨这么大,怎么都不像一时半会儿会停的样子啊!天色越来越暗了……”
“劝你最好别妄动,再往外就是悬崖,如果再不慎踩滑可能就没这么好运气了。”
“你还说,不是为了找你我能落到这地步?”
话音刚落,季允的神色倏然变得古怪,他似乎迟疑了一会儿开口:“找我?”
“不然我大雨天乱跑啥,活腻了?”
盛誉经过一番观察也放弃尝试了,现在活动风险太大,只能静待雨停。
可是根本静不下来。
伴随着无休无止哗哗雨声和夜色降临愈来愈明显的是一旁季允止不住的颤栗哆嗦瑟瑟发抖。
“我靠你这么冷?”
他今天第三次目瞪口呆。
刚刚还很淡定的季允此刻蜷着身体双手抱臂一边摩擦生热一边一个劲儿抖抖抖,艰难抬头道:“难道你不冷吗?”
紧接着,一件外套劈头盖脸砸到他身上,是盛誉的外套。
“虽然我也冷,但不至于这么夸张。所以说失眠这个问题你得尽快治疗调理,晚上不睡觉对肝脏脾胃都有亏损,所以你畏寒这么严重。”
抖这么厉害,不知道的哪看得出现在是夏季,还以为是什么数九隆冬呢!
盛誉顶着无奈慈爱脸迅速靠近季允,在季允冷得发懵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拉进两人距离。
嚯!这小子手也太冰了,夏日避暑神器啊。
将自己和季允的头都埋进外套里,又顺势将冷得发抖的人搂进怀里,身体相贴。
“我去,你这外套好湿,还不防水,脱掉。我的外套防水,还是加大码,咱俩一起盖差不多了。”
盛誉不由分说帮季允除掉外套,重新搂进怀里抱紧。
季允整个人都僵硬不动了。
他刚刚是冷得头脑背脊四肢有些僵硬迟钝,但是现在他和盛誉胸膛四肢紧贴,盛誉的手脚牢牢缠在他身上,那个人身上的温度和气味都传递过来。
他们俩外套里面都只穿了一件薄T恤短袖,因此肌肤相触的热度,以及单薄布料透过来的体温密不透风地交缠在一起,甚至有逐渐攀升的趋势。
关键那人的手掌还在自己背上来回摩擦给自己回温,手心的温热也传递到背心。
季允觉得自己现在有点头晕目眩,但是好像不是被冷的。
不敢动,完全不敢动。
他只好僵着身体像个人形摆件一样规规矩矩一动不动呆愣在原地。
“你一直这个姿势不累吗?你脚不麻啊?”
“……脚崴了动不了。”
“哈?”
盛誉简直惊呆,这什么破事儿咋都被季允碰上了,自己摔下来除了惹了一身泥有点擦伤轻微撞伤外完好无损。
到他这儿脚崴了。
“严重吗?”
“不知道,等回去了看看。”
盛誉掏出手机看了下时间。
“咕噜噜……”
“什么动静?”季允抬头跟盛誉对视了一眼,借着手机屏的光他捕捉到了盛誉眼里的一丝尴尬和躲闪。
“你肚子叫了。”他无情指出。
“太饿了,白天顶着烈日高强度拍摄呢,到现在粒米未进,话说你也该饿了吧?”
“我还好。”
季允顿了顿,突然像是小孩子想起来什么恶作剧一般笑得狡黠。
“你要是真饿了在旁边拔点草垫一下?种类繁多任你挑选,绝对管饱。”
“人言否?我可是因为你才吃不上饭的。”
“那我欠你一顿大餐。”
“算你良心未泯。这雨怎么没完没了啊,这一晚上怕是也停不了。”
“照这趋势,就算停了地面一时半会儿也干不了,晚上可视度太低,还是不安全。”
“我去,那这漫漫长夜多难熬啊,希望我早点入睡,然后一觉醒来发现天亮了雨停了。”
说到这,盛誉顿时如梦初醒,担忧看向季允:
“你现在身上肯定没有安眠药吧,睡得着吗?”
季允心如死灰般平静答道:“没有,睡不着。”
盛誉有些不忍,脑海中浮现出自己没心没肺昏睡过去后还鼾声如雷,然后季允独自一人怅然望天,孑然面对长夜未央的孤单寂寞冷画面。
盛誉感到前所未有的疑似父爱泛滥情绪在自己心中油然而生且大有蓬勃发展之势。
于是他开口:
“我给你唱歌吧,我唱歌很好听,你就当催眠曲。”
季允在外套遮盖下的有限空间里抬眸向盛誉那边看去,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
他的心口似乎被盛誉刚刚语气中极诚恳的关怀味道烫了一下,没说出拒绝的话。
此时唯有仿佛无休止的雨水隔着外套拍打在头顶、肩上以及周围地面的声音,但是很快这些声音都褪为背景了。
因为盛誉的歌声传至耳畔,音色清润,在黑暗中有让人沉浸的效果。
还真挺好听的。
季允自己也没想到,他居然在这样的歌声里不知不觉入睡了,一夜无梦。
3
盛誉明显能感觉到,自从那次雨夜过后,季允对他态度软化了很多,现在甚至说得上是热切。
每次吃饭都要坐到他旁边,还时不时自然地给他夹菜。
有时候盛誉收工晚,季允也会用保温盒打好两人的饭,等他回来一起吃。
明明两人住一个屋但是有各自的床,然而季允每天洗漱过后都要跟盛誉挤一张床,说是只有跟盛誉抱着才能睡着。
这么离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