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燕转过身,坐在沙发上,摸起茶几上的烟,点燃了一颗。
她吸了一口,吸的很深,好半天,烟雾才从她的嘴角和鼻孔慢慢的飘出来。她翘起二郎腿,夹着烟的手放在膝盖上,扭过头,望着窗外。
“你不知道你自己晚上有说梦话的毛病么?那晚,一只念叨一个女人的名字。”
张燕淡漠的说道,眼睛始终望着窗外,没有回头。
“谁,我念叨谁的名字了?”
“赵莎……”
张燕说道,把半截香烟扔进烟灰缸。烟没有熄灭,就那样躺在烟灰缸里默默的燃烧。
“赵莎?”
这两个字好似一块投进湖水里的石头,在陈浩的脑海中泛起了波澜。直觉告诉他,这个人自己一定很熟悉,但却在脑海中,搜索不到任何关于“赵莎”这个名字的任何相关的回忆。
“你见过赵莎么?”
陈浩试探着问道。
张燕不屑的撇了撇嘴:
“你说梦话里的女人,我怎么会认识?谁知道你这是在哪又欠下的风流债?”
陈浩沉默,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于是两人又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直觉告诉陈浩,赵莎和叶楼,一定是有关系的。因为赵莎这个人,已经她的影像,是出现在陈浩梦里的泰安小区16号楼502的,也就是现在自己住着的这屋子,也是叶楼当年的屋子。
“那你知道叶楼么?”
陈浩相信她一定知道,因为张海潮曾经亲口说过,叶楼是当年风云日报社的首席记者,也是奉了张海潮的指派,去了非洲采访那次陨石袭击的事件。
银白生物科技给自己安排的角色,虽然也是风云日报的首席记者,不过在这里他的角色成立的时间,也只是在近三年之内。所以陈浩的角色与叶楼之间并没有什么交集。
但张燕不一样,所以这些事情张燕应该知道。
张燕沉默,并没有说话,过了好一阵子才转身,到里屋的卧室去了。
陈浩察觉到她表情的不对,直觉告诉他张燕一定知道些什么。于是他转身跟了进去。
可当他迈步进屋的时候,却发现张燕正站在门口。而且面冲着他,陈浩并没有防备,差点跟他撞了个满怀。
“你是为了应付我爸么?你是为了想让风云日报社姓你的陈吗?”
她突如其来的这么问,令陈浩感到有些尴尬。于是他摇了摇头。
“那你是喜欢我吗?”
陈浩实在是摸不清张燕的脾气,根本不知道她问这些话,下一步的目的是什么。
若论喜欢?其实谈不上,只是觉得这个女孩有些特殊。而且自从得知她与张海潮结仇的经历,陈浩对她是颇为同情的。
但也仅限于同情而已。
“那你是嫌弃我吗?”
张燕一步一步的逼问。陈浩又摇了摇头。
“那你告诉我,你的哪句话是真的?”
陈浩一时语塞。
陈浩并不擅长说谎,所以他说的每句话理论上都是真的。
可陈浩就觉得,自己隐藏的深,怀揣的任务,所以即便说的真话,在自己的内心感觉也是谎言。
这令陈浩感到特别的不舒服。
“你为什么不回答我?你倒是说呀,你说的哪句话是真话?”
“我……我说的都是真话……”
在眼前这个年轻的女子面前,陈浩节节败退。
“那你还记得你是怎么来风云日报社的吗?”
这个问题,在来之前陈浩是受过训练的。所谓受过训练,只不过是在银白生物科技给他做好了这个人设之后,把这个人设该有的记忆做成药丸让他服下。于是这段记忆便已经根植于他的大脑之内。
无论是在怎样的情况下,就算是深陷无意识的状态,他也能完全的按照这段设定好的记忆,讲述他的历史。
“大学毕业,辞掉国企的工作,恰赶上风云日报社招聘,我就来了呀?干了三个月的一线记者,挖出本市大的贪腐案件,获了当年最佳记者奖,后来就被提拔了……”
陈浩机械的回答。
说完他看着眼前的张燕,感到莫名的心虚。仿佛眼前的并不是一个柔弱的女子,而是一个老谋深算的审问者。虽然自己回答的流利,但每一句话都会被他轻易的捉到破绽,从而看出他内心最深的秘密。
“呵呵……”
张燕冷笑了一声,这让陈浩的心里更加的没底。
“那你还记得你住进这间房子的第一晚么?”
问完这句话,张燕的眼睛始终盯着陈浩,她的目光炯炯,咄咄逼人。陈浩下意识的打了一个寒战,感觉浑身上下仿佛被一张无形的网包裹,每一寸肌肉都被紧紧的勒住,那种被束缚的压抑,令他感到头晕。
他当然记得,当他得到这个身份,第一次醒来的时候,就是在这间房子里,就是在这间床上。身边的女人就是张燕,那晚她赤着身子,裸着脊背,被子只遮住了她的腰间。
恍惚的陈浩仿佛还记得那夜的云雨。
他无法回答张燕这个问题,因为他的所有记忆与他现在扮演的人设之间,居然产生了一段记忆的断层。
他无法自圆其说,因为他担心假若在弥补这件问题上扯个谎,那么未来将需要无数个谎言来掩盖这个谎言。
那将是一件特别可怕的事情,仿佛你用一个高利贷去还另一个高利贷,利滚利,利压利,你将永远无法还清。
张燕冷笑,这冷笑让陈浩更加无所适从。
“你是不是只记得你在这醒来?头天晚上你喝了很多的酒?我是你从酒吧带回来的酒吧公主?”
张燕提醒到,他说的一点都没错。
可让陈浩感到诧异的是,为什么眼前这个性格倔强的女子,知道那晚发生的一切,尤其是自己来到这儿建立这个人设的第一晚?
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你怎么知道?”
此刻任何的诡辩都没有了实际的意义,陈浩索性直接问道。这样的反问等同于承认了张燕说的那番话。
张燕并没有回答他,而是转身,走到了卧室的窗边,她把双臂抱在胸前,默默的望着外面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