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音知道自己走是一定的,就是不知道多少天之后,所以这几天她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陪在靳席身边。
因为心理上已经渐渐康健,万清洛从一开始的每天都来,现在已经变成了一周来两次。她依旧抽一个小时运动,除此之外,她用尽可能的时间来看书。
在靳家一个多月,她已经非常清楚,所有的机会都来之不易,与其浪费时间在这里自怨自艾,还不如争分夺秒来丰满自己的羽翼。
当然,她最大的乐趣还是给靳席念童话故事。
箫音咬字十分清晰,翘舌平舌前鼻音后鼻音,每个小故事,怕读错了,她都念得小心翼翼。因此给人感觉也格外的温柔和舒服。
“十二点的钟声敲响,灰姑娘知道魔法马上就要消失,只能匆匆和王子告别。可也许是因为她逃离的太仓促了,竟然遗落了一只水晶鞋。”
“她想回去捡,然而士兵已经追了出来。”
靳席瞪着圆圆的眼睛,小小的手指软软的掌心尽力握住自家妈妈的一个食指,认真极了的发出两个小声音附和。
是含糊不清的杂音。
纵使心里的心事已经堆成山,在孩子面前,箫音总能将烦恼一扫而空,心软的一塌糊涂。她笑开了,凑上亲亲小靳席的脸蛋,“王子只能拿着一只水晶鞋,却找不到他的公主了。”
“最后一下钟声落下,英俊的马儿变回了老鼠,华丽的南瓜马车变回了大南瓜。而美丽漂亮的公主,也变回了以前那个灰姑娘。”
箫音没有念过幼儿园,她上的两年学还是舅舅和舅妈供给。她看过老师给小朋友讲故事,也看过妈妈们给孩子讲故事。
她的妈妈爸爸一直都在外地打工挣钱,只有过年的时候,几人才会相聚。但是她很知足,她告诉自己,等自己上了学,一定要好好读书,获得好成绩,这样爸爸妈妈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可是所有的打算,都像是阳光下的泡沫。
起初彩色缤纷,等到你再回想,已经惨白一片。
箫音抱着靳席,身边的故事书已经安静的合上,她轻声继续,“聪明的王子很快就找到了方法怎么寻找到一起和她跳舞的公主,他让人拿着水晶鞋,给全国所有女孩儿试穿。”
“最后呀,王子就找到了他心爱的灰姑娘。”她省略了好多童话里黑暗的部分,比如那恶毒的继母,还有那两个喜欢欺负人的姐姐。
箫音知道孩子还小,根本听不懂,但她也不想将这些告诉他。
仿佛那样自己会好过一些。
以后陪在他身边的不可能是自己,总会有一个优雅的女人身为靳先生的妻子,靳席的妈妈。如果是慕小姐的话……
脑子里划过慕子规对孩子的欣喜模样,箫音敛了敛眉,随即浅浅的,却不失落寞的笑了。
人真是一种奇怪的动物,好不知足啊。
如果她再聪明一点,再听话一点懂事一点,不惹靳先生生气,是不是就能陪孩子久一点?
靳先生说的安分,真的只是在家?
箫音将不知不觉中睡着了的靳席小心放到婴儿床上,帮他盖好薄薄的毯子,才坐在边上的落地窗前,抬头看。
夜幕已经缓缓来临,繁星点缀满了天空。
这里的风景和记忆中的不一样,月亮似圆盘一样明亮,照亮边上的云彩。星星错落,深邃的夜就像是谁的眼睛。
温柔的,好看的。
突然身子一紧,腰间被覆上一只温热的大手,她吓得倒抽冷气,可还没叫出声,嘴巴就被捂住了!
“嘘,是我。”
熟悉的气息伴随着这声音传来,箫音这才松了口气,耳边仍旧是自己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她深呼吸了两口气,才伸手握住他的手,可惜嗓子还是有些抖,“靳先生。”
靳顾桓顺势在她身边坐下,手掌依旧熨帖着她的肚子,顺着她刚刚注视的方向看去。
箫音有些忐忑,“您什么时候回来的。”
现在已经快十一点,按以前来看,过了十点之后靳顾桓就不会再回家。可是今天却……
这样一想,箫音开始慌了,可不知道该说什么,“您、您吃过晚饭了吗?”
靳顾桓笑了一声。
箫音顿时脸烧了起来,这都几点了,人家也许是宵夜吃回来的,怎么可能没吃过晚饭。
靳顾桓是先回过一趟公司的,因为身上有烟酒气,不过还好是顺路。这才回来稍微晚了些,房间内依旧没有亮灯,但是今天晚上月亮圆,光线足够让他看到人所在。
太安静了,就像一副画一样。
靳顾桓站在门口,看着那层薄薄的银霜撒在她身上,她的侧脸就像是一座美丽的雕像。他从来不知道,原来“美丽”这个词,他也会用在她身上。
他有点心动,不管对方什么出生,什么来历,做了什么。
“突然有点饿,六嫂也睡着了,不想吵醒她。你给我煮夜宵?”
原本以为身后那声闷闷的笑声是嘲笑,箫音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却没想到接下来就听到了这话。
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连忙点头。
怕吵醒孩子,两人轻手轻脚从婴儿房出来。
走廊就亮着澄黄的壁灯,箫音走在前,靳顾桓走在后。箫音觉得自己仿佛能感受到他高高的个子亦步亦趋在自己身后,温度和气息,在那么多天之后,再次靠的这么近。
“靳先生,你……要吃什么?”
没有姚六在身边,箫音还是第一次一个人走进厨房。不,不是一个人,还有一个靳顾桓。
靳顾桓站在她身边没有说话,似乎在思考自己的夜宵餐点。
在靳少爷看来,虽然她的手艺和他在外面吃的实在是差了不少,更别提和姚六的厨艺相比。不过也不算是难以下咽,吃着吃着倒也习惯了,虽然不至于说几天不吃就怀念。
但真站在这里,他突然有点好奇,她下厨是什么样子的。
于是他说:“来个你拿手的就好,反正我一直都是你的试菜员不是吗?”
听到男人这打趣,箫音耳根红了红,才嗫嚅,“靳先生才不是试菜员。”送给他的菜根本不能说是第一份,就像爱因斯坦和三只小板凳的故事一样。
因为她说的轻,靳顾桓又刚好看她那红通通的耳垂出神,竟然也没听清她说什么。
最后箫音选择了最稳妥,也不置于晚上笑话不掉的鸡蛋葱面。
这是一盘十分好看也让人胃口十足的面,将葱掐头去尾,然后敲鸡蛋,分出蛋黄蛋白,锅里放上水开煮。
“你要给我煮面吗?”靳顾桓本来想说我不怎么喜欢吃面,不对,是我讨厌吃面,可是看到她小心翼翼的做着这些准备工作,突然噤了声。
箫音分心,恩了下,然后专心分下一个鸡蛋的蛋黄蛋白。
她现在打鸡蛋的手法已经趋于熟练,只是靳顾桓在身边,她多少有点紧张,偶尔也有一次没有敲破的时候。
“唔……意大利面吗?”
男人存在感太强,他随便一句话,仿佛都能化成珍珠,在她心口上蹦上几蹦,让她颤巍巍的。
“就是……鸡蛋面。”
水快要开了,她将打好的蛋白调好,然后加入细盐。
她的手指还是匀称好看的,如果真的要称得上出色,那么她从头到尾估计就是这双手了。虽然手背仿佛还有几个暗色的印子,但十指修长葱白,指甲修剪的圆润。
靳顾桓眼底的神色氤氲上几分幽光,他咳了咳嗓子,没有说话。
箫音关小火,然后一手拿着漏勺,一边小心的将盛着打好的蛋白往漏勺里放。
然后靳少爷就看到了神奇的一幕,在快要煮沸的开水中,调好的蛋白缓缓在水中成形,宛如白嫩的面条,弯弯不断。
当然……箫音还没那么熟练,手一抖,没撒均匀了可能就断了。
等到面条成型之后,箫音关了火,然后将“蛋面条”倒出来,小心的淋撒凉水。
靳顾桓也不是没下过厨,在部队里潜入炊事班偷馒头,开小灶。后来在英国,也有参加不能拒绝的野外烧烤。
但是第一次发现,下厨竟然是件这么美好的事情。
接下来,他看到箫音将之前准备好的葱管拿来,将面条往葱管里塞!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看得靳顾桓有些瞠目,这……这一碗面这么麻烦?
箫音抿着唇,认真的做着手中的工作,她尽量挑选长度适宜的面和葱相配对。虽然这些日子都不需要给靳顾桓送餐,但是她也有跟着姚六学这些。
只是姚六没想到,本来只是想多教她一点本领,竟然就派上了用场。
而且还是用在从来不喜欢吃面的……靳少爷身上。
如果她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会不会就不教或者改教了?不,也许依旧会,只是事后,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感叹了吧。
等到鸡蛋葱面出锅,靳顾桓才竖了个大拇指,赞叹声,“了不起。”
箫音第一次被这样直接夸赞,抿着唇腼腆的笑了,绿油油的葱面装碗,几片火腿调味儿,淋上每天下午姚六都会煲上一份次日备用的鲜汤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