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发现自己有点不在状态了。
而连边上的金慧敏当然也发现了，不过她没有说话，二十若有所思看了眼之前箫音坐的卡座。
桌上放着夜钦叶帮那女孩倒的八分满柠檬水，几块没有动过的慕斯蛋糕，还有一个淡紫色的食盒。她收回视线，敛了眉，用钢琴声压住了他那略显漫不经心的弹奏。
箫音离开咖啡厅就往靳家走，在山脚的时候，天色暗了几分。这边很少有人路过，她干脆躲在树荫下，先喂孩子。
大雨在不远处守着。
显然忍了好久了小靳席，这会儿当然也不会客气。
一会儿后，靳家小小少爷从一开始的迫切回到平静吮吸的速度，还十分惬意的眯起眼睛，看来又要睡着了。
箫音满心爱怜，却还是有点忍俊不禁。小家伙只知道吃和睡，但是比起之前让人闹心，动不动哭要好很多了。
“你什么时候会说话呢。”箫音点点他嘴边白色母乳，看到他立刻松开嘴，然后张嘴啃住她手指，她开心的眯起眼，“小东东，喊爸爸。”
小靳席直愣愣看她，嫩嫩的牙床叼住她的食指吮得不亦乐乎。
箫音就有些愁了，伸出另外一个指头戳戳他那被养得肥嘟嘟的脸蛋，“哎呀，你什么时候才会说话呢，到时候靳先生一定会很开心的。”
箫音不记仇，而且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仇好记。
靳顾桓和慕子规的关系，比她和靳顾桓的关系要牢靠多，她在靳家的身份是佣人，永远都是。就算靳顾桓说过她是不一样的，那也只是不一样的佣人而已，没有其他关系。
现在的箫音还不知道自己的难过是因为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吃醋，她整理好衣服，抱着吃饱喝足的儿子就地坐在树荫下，看着不远处的草林。
她想到之前和靳顾桓在那边的小河里“游泳”，自己还不小心喝了两口水。
靳先生要教她学游泳呢，箫音突然弯起了双眼，有些期待，又有点小兴奋，于是嘴里不由自主哼起了在咖啡厅听到的温柔旋律。
这个调也许有些悲伤，但是温婉悠扬，十分动人。
箫音哼唱了一边又一边，直到远处的太阳落幕，暖暖的红色夕阳染遍半边天。
她不厌其烦的哼着，想着记忆中那个自称夜钦叶的少年，颀长手指在弦上跳动的画面。那真是一种复杂又神奇的乐器，竟然能够跳出这么多个不同的旋律来。
“汪……”
身后大雨突然喊了一声，走了整整一下午神的箫音才回魂，起身的时候，一双腿都麻了，休息了半天才能够走。
走了两步，就看到不远处停着的车。
那车子她太熟悉了，是靳顾桓的。
箫音不敢耽搁，迎了上去，距离越来越近，车窗被摇下，坐在后座的靳顾桓朝她招了招手，薄唇勾出一个弧度来。
箫音听到自己心脏噗通的跳，抱着孩子和大雨一起上了车。
靳顾桓用力揉揉大雨的脑袋，称赞，“好家伙，走，你坐到副驾驶。”
大雨当然听不懂，最后还是司机将它给抱到副驾驶里，后座空给靳顾桓和箫音。
“就傻坐了一下午？”靳顾桓又好气又好笑，捏了下她的脸蛋，“明明和慕子规一起来，怎么晚那么多进来，还把自己的小宝贝那么放心交给外人。”
箫音由着他捏，微微侧头想了一下，才道：“慕小姐不是外人。”
中午吃醋的反应那么明显，现在一颗小玻璃心都碎了，还这么能装，靳顾桓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示意司机开车后，他反问一声解释下怎么个说法。
于是箫音就一脸认真道：“慕小姐是靳先生的女朋友，所以不是外人。”
“可她没带养过孩子，要是不小心摔了怎么办？”靳顾桓倒没生气，暗骂她是个小没良心的，亏得自己下午开会的时候走了两次神，想着晚上怎么哄，还让Lucy去买了礼物……
“这……”箫音一时无言，半晌才腼腆的笑，“靳先生会保护好靳席的。”
“哈哈。”靳顾桓龙颜大悦，捏着她的下颔就往她脸上亲，有点薄汗的味道，但遮不住身上的奶香。
于是他将视线放到她怀中那睡得香甜的靳席，“小家伙睡这么香，该不是中暑了吧？”
箫音连忙摇头，“不、不是，我量过，他温度很好，也没有恹恹无力。”
两人坐了一段路，靳顾桓就提议两人下来走走。
这会儿天气正好，晚风也没有那么热，其实今天一整天天气都算好，只有箫音从办公室跑出去的那段时间，格外闷热。
两人沉默着走了一会儿，靳顾桓一胳膊搭在她肩上，“在这待了一下午？走不动么。”
照旧将孩子托付给那仿佛已经成了精的牧羊犬大雨看着，反正就剩下几分钟路程，司机也小心，倒也不会出差错，两人就放心下车走。
这会儿箫音听到问话，想起中午那段插曲，本来想不提，但也许是因为靳顾桓的亲近让她心情很好，就忍不住提了。
靳顾桓听完，好一会儿才挑眉，“你是说你去咖啡厅喝不要钱的柠檬水吃免费的小饼干？”
箫音点头，不过心中却也知道，如果不是那个少年，她依旧不会踏入那样的地方，听不到那么优美的曲子，不知道那样的地方原来是拿来乘凉的。
但是，这也是看情况的吧，如果她是个肮脏的乞丐……
谁会欢迎呢？
被人拿着扫把追着打的情况不是没有过，但是疼痛永远都是皮肉上的，最孤寂又贫乏的是那空洞的内心。
这么多年，怎么撑过来的已经忘了。
也许，她是不相信爸爸妈妈就那么死了，也许，只是因为这里是爸爸妈妈生活过的最后一个地方，又或者……
她只是单纯的顺应本心，逃离那个让自己觉得恐惧的村庄。
然后将活下去，当做这辈子最重要的事情。
“听上去很棒啊，有机会带我去？”靳顾桓没有拆穿，笑着说，眼底的光却不自知的敛了敛，“你高兴的似乎不止这一件事。”
箫音就等着他这一句呢，眉梢眼角都带着笑，比划着夜钦叶弹吉他的样子，神情也变得专注，身前明明什么都没有，却装得煞有其事。
她手指虚虚拨弄了一下，用喉咙里发出的旋律，来装作被自己弹出来的调子。
靳顾桓看得笑出声来，“看来你记性还不错。”
箫音抓抓头发，笑，“很好听，那吉他看起来就很复杂，发出的声音也很好听。”
说着，她跳开，一张脸明媚至极，眉眼弯弯，张开双手在空中夸张比划，“还有一张大大大大的桌子，黑色白色，手指按下去，也会发出很好听的声音。”
靳顾桓站在原地，眼底含着笑，看着夕阳落在那笑靥如花的面容上，衬得她整个人都在发着温柔却耀眼的光眼。
男人底笑意加深，见她形容的差不多，才上前抬手用力揉她的脑袋，“看来很喜欢啊，来，说句好听的，爷给你买个那样的大桌子给你玩怎么样？”
箫音却摇了摇头，乖乖由他揽到身边，“我不会，我听听就好。”
靳顾桓以为这话出口，她会是不甘的落寞的自卑的，却没想到，她竟然还是笑意吟吟，还没有作假。
她那双眼睛里的情绪，最做不得假。
“不会可以学。”
箫音却深深吸一口气，依旧没有答应，“那个太复杂了，而学那个靳先生又要请老师，我陪小小少爷的时间又会少很多。”
这话说的不假，靳顾桓也没有强求，乐器从小学是最好，他看着远处的靳家，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你还想唱歌吗？”
箫音一愣，随即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
之前她可以爽快的回绝，但是这会儿她却沉默了。
如果她会唱歌，会进到电视里，能有资格靠近靳先生一点点吗？她可以和夜钦叶一样，将那些好听的旋律唱出来，用歌词，用情感……
她能吗？
箫音怕自己做不好，但是她分明听到自己心底有一颗小小的种子破土而出的声音，虽然气喘吁吁的趴在地面上休息什么都没有做，可谁知道等到它修生养息之后，会做出怎样惊人的决策？
“你刚才哼的那首歌是一部动画片的片尾曲，叫做Carrying you，中文叫伴随着你。是R国一个大名人谱曲。”
没有听到箫音回答，靳顾桓却没有多大在意，收回手后主动握住她的手。
她的手软软的，有薄汗过后湿凉的感觉。
他缓缓的，就像是在复述着什么故事一样继续道：“你说的那个大桌子，叫做钢琴，黑色白色的叫做琴键，一般来说有八十八个琴键，大家称钢琴是乐器之父。而你说的吉他，古典吉他是乐器小王子。”
“这两样都是外国引进来的，但中国的乐器，虽不能说这些远不可企及，却各有优点，历时源源流长。琴，瑟，埙，箫，古筝，琵琶，二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