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笙寒不用回头也知道白景苏肯定在心里骂自己，事实上，比起和她斗嘴，他更希望知道她现在的病情如何。
白景苏再一次被请进了检查室，面对着熟悉的面孔，她有些不大自在。
其中一位医生安慰着她：“少夫人，您不必太担心，检查只是辅助功能，这些年少夫人没有那么多劳心的事情，也许病情会好一些。”
要真的是那样就好了。
而现在说什么，想什么，都没有任何的用处。
她躺在检查仪器上，任凭那冰冷的机器把自己送进送出，隔着那玻璃窗，她看到几个医生面色紧张地窃窃私语，在商量着她的检查结果。
白景苏知道，自己的结果不会太好。
叶笙寒猜得到她的病不会十分乐观，却没有想到恶化到这种地步。
心，有一下没一下地跳着，向来冷定的手微微颤抖。
“不能手术？”叶笙寒问得平静，而眼角眉梢都是紧张。
“若要手术，势必会牵连到大量血管，到时候如果大出血，则会丢了性命！”医生轻声说道，“唯有至亲的血，才可以救命。”
叶笙寒错愕：“至亲之血？”
医生不敢说话，只有低头。
白景苏父母早逝，和她血脉相连的，除了叶小白，就是白芳羽。
可是无论是叶小白还是白芳羽，都是白景苏绝对不能舍弃的人。
叶笙寒轻轻地挥了挥手，示意医生出去。
医生们不敢违抗，立刻出了房间，出去开药。
白景苏就看见了那个映在玻璃窗上的影子，显得孤寂而寥落。
她起身，开了门，叶笙寒听见了脚步声，却没有回头。
静默，在两人之间蔓延着，像是铺开的素绢，逼得人无法呼吸。
自己和许澈之间的纠葛和后果，却在无形中牵扯住了他，白景苏的心里，被一种名叫愧疚的东西占有着。
她走过去，抱住了他的腰身。
叶笙寒夹着烟的手轻轻一顿，刚点的烟没吸上一口，就被他匿在了烟灰盒中。
白景苏没有在意，脸贴在他的背部，像是寻找某种依靠。
他的声音徐徐飘来，“你怎么把你自己弄成这样？”
没有铺垫地单刀直入，白景苏的睫毛颤了颤，说道：“这个病，本就是无药可救的。”
“所以你放弃了？”叶笙寒轻笑一声，“把小白送回我身边，也算给小白找了个依靠，你就可以放心离开了？白景苏，我他妈发现你真是自私到了极点。”
他的语气中有着莫名的烦躁，每一个字就像是小刀子，字字戳中她的心房，可她又无法反驳。
“不然呢？”白景苏那双大大的杏眼起了一层水雾，朦胧而伤感，“小白还小，失去母亲，不能再失去父亲。”
叶笙寒听着她这句话，分明是满腔的怒火，却怎么都没法发出来。
他叹了一口气，将白景苏放在自己腰间的手拿了下来，声线冰凉：“我会设法救你。”
白景苏微微一愣，“你……”
他不再多说，转身离开。
白景苏咬了咬嘴唇，眸中水雾更深，最终，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了下来。
叶笙寒在门外，听到了她极为克制和压抑的哭声。
心中的烦躁一浪高过一浪，叶笙寒正在犹豫着是否要进去安慰她一下，低头却看到了叶小白的眼睛。
小白集合了他和白景苏的容貌，那双眼睛，既有他的凤眼，又有白景苏的黑白分明。
虽然小白是女儿，但是叶笙寒依旧宠溺到了骨子里，他柔声问道：“小白，你睡醒了？”
叶小白小小年纪已经具备了和年龄不符的成熟，她点点头：“妈妈知道了自己的病？”
叶笙寒不知该如何回答。
“妈妈这几年，病发的时候都是十分危险，好几次她都昏迷好几天，我守在她床边，不知她会不会再醒来。”叶小白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却透着一股凉意。
叶笙寒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摸了摸女儿的头，“她会好起来的。”
叶小白的眼睛微微闪亮，“爸爸，如果妈妈好起来了，你还会娶她吗？”
这个问题问得叶笙寒愣了一下，声音也低了下去，有种居高临下的威严，“小白，你这是什么意思？”
即使眼前的这位是亲爹，叶小白也被叶笙寒的表情吓了一下。
但是想到自己的妈妈，她的胆气又壮了起来。
“爸爸和妈妈之间有误会和心结，那是什么，小白不知道。”叶小白轻声说道，“小白只知道，妈妈这些年睡觉的梦话中，都只喊着爸爸的名字。”
叶笙寒呆住。
“所以，我想知道，要是妈妈不会死，爸爸会给小白找后妈吗？”叶小白步步紧逼，想把自己老爹的心里话套出来。
可惜姜还是老的辣。
叶笙寒并没有回答她，只是说道：“小白，现在最重要的事，是要想办法把你妈妈医治好，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
叶小白撇了撇嘴，不大高兴的样子。
“进去看看她吧，一会儿喊你们下楼吃饭。”叶笙寒起身，离开了楼道，直接下了楼。
叶小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轻轻地敲门，“妈妈，是我，我可以进来吗？”
过了几秒钟，门自动打开了，白景苏带着一如既往的微笑抱住了女儿。
“怎么溜达到这里来了？”白景苏亲了亲女儿的小脸，温柔地问道。
叶小白唇角一翘，笑着说道：“我来找妈妈呀。”
白景苏轻轻地碰了碰叶小白的额头，声音温软：“嗯，饿不饿？”
“睡了一觉起来，然后又跑过来找妈妈，我还有点饿了。”叶小白望着白景苏说道，“妈妈，吃饱了才有力气，我们一起吃饭好吗？”
“好。”白景苏喜欢小白的乖巧伶俐，她摸了摸小白的头发，“我们一起去吃饭。”
母女二人下了楼，在门口，看到了叶笙寒。
“爸爸是等我们吗？”叶小白眨着大眼睛笑着问道。
叶笙寒轻声说道：“不是，是来叫你们一起吃。”
白景苏微微笑了笑，叶小白已经走上前，拉住了叶笙寒的手。
叶笙寒弯腰把叶小白抱了起来，另一只手牵住了白景苏的手，一起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