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人渐行渐远,我本想叫住他问一下情况。
可是再看季鹏成的时候,他竟察觉了我的心思,摇了摇头,轻声叮嘱我:“林烯,这个人不对劲,他不是小张。”
我从来不认识一个当兵的小张,这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个人,根本无法分辨其真伪。
但是,季鹏成我又不能全信,毕竟他刚才的行为举止也有些蹊跷。
就这样,我又刻意向后挪了一个座位,抬跟时惊异的发现了一幕,我吃吃的指着季鹏成,问道:“季团长,你脖子上的墨玉貔貅呢?”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貔貅已经不见了,只剩下脖子上的那根红绳,在军装的外面耷拉着。
季鹏成一听我问墨玉貔貅,脸色跟着煞白如雪,看得出来,他比我更紧张这个唯一护体的灵器。
摸索了半天以后,季鹏成扭头望向了那个送行李的军人,“小张,你站住!”
来人是站住了,十分听话,只不过他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身形还保持着迈步的状态。
乍一看还以为是季鹏成会了什么妖术,将此人定在了原地。
我好奇的张望着,心却提到了嗓子眼。
太反常的一幕,不仅仅是我,在火车站候车室里寥寥无几的数人,也跟着定住了神。
季鹏成见来人没有转过身子看他,似是有点气急败坏的样子,深吸了口气长身而起之后,他大步朝着来人走了过去。
“跟你说话呢,你他妈的没听见啊?”季鹏成走到来人的身边,已经有点怒不可遏,声音中的暴躁十分明显。
在七二五零一部队这个小圈子里,季鹏成分明就是一个土皇帝,他的话在众人的眼里就是圣旨,就是天命。
这时,在他手下的一个军人竟然不听从指挥,看来这个长期颐指气使的季鹏成,有点耐不住性子。
眼见他抬脚就要踹,就在这时,来人缓缓的转了过来,只是手中莫名其妙的多了一把寒光匕首。
一时间,我还不知道他们两个究竟是什么情况,也许并非一真一假,而两个都不是人。
正因为此,我并没有赶过去制止,亦或者是帮助任何一方。
当然,以我这个半残来说,过去也顶多能替其中一个人挨一刀。
季鹏成也是经历过殊死搏斗的人,这种场面并不能震慑住他。
只见他向后退了几步,一边将右手探向了腰后,一边质问道:“小张,你这是以下犯上,谋杀上级军官是什么罪名,你不知道?”
来人颧骨微微抬了一下,很快收紧了面部的肌肉,连一句话都没有说,上来就是一刺。
看得出来,这个人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不是当兵的,十有八九就是警察或者是武术行家。
猛、准、狠,三位一体,把握的都很好。
季鹏成似是早就知道他会来这么一下,与此同时就向后跃了一大步,乍看起来他们像是在跳一场默契的恰恰,可是,只有在场的人才知道其中的凶险。
如此突然的情况,要不是季鹏成身经百战,如果是我的话,一定是血溅当场,更有可能现在已经一命呜呼。
当季鹏成的脚步落地,他六四制式手枪的枪口已经指向了来人的眉心。
“你再动一下,我可不再念及你和我的战友之情。”
季鹏成的声音渐渐的冰冷下来,尽管刚才惊心动魄的一跳,他连轻喘都没有。
我在一旁远远的看着,心中不禁对季鹏成钦佩了起来。
他这个岁数,再加上长期的养尊处优,应该是到了挪一步都要喘口气的时候。
至少,我们林家村的常常下地干活的农民都是,更何况是一个军官呢?
然而,他却身形如燕、步伐矫健,俨然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一般。
若不是亲眼所见,我要是听别人说的话,我一定以为这只是一个故事。
来人似是没有听到季鹏成的话一般,面无神色,紧接着一个猛子就要扑向季鹏成。
锋利的刀尖眼看就要扎入他的胸膛,突然一声刺耳的枪响结束了这一切,来人终于还是趴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过来送行李的战士死了,毋庸置疑。
血水混着脑浆缓缓的从眉心和后脑处流淌了出来,那一阵惹人难闻的血腥味,一瞬间飘荡在了火车站候车室。
所有的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甚至有的男人还尖叫出了声。
我坐在冰冷的椅面上,只觉得全身一阵歇斯底里的颤抖,脑海里一片空旷。
季鹏成又杀了一个人,今天如果不算高副团长的话,他已经亲手杀了自己的两名战士。
一个是他的司机,一个就是来送行李的小张。
我不敢置信的看向了季鹏成,他的手臂还在平举着,眼神里竟然也没有了一丝忏悔和懊恼。
也许,他认为这只是一个自卫的举动。而一切的事实表明,这并非是自卫这么简单。
小张莫不是被鬼上身,他怎么可能平白的要杀自己的团长,而季鹏成若还有一丝的怜悯,怎么可能杀了一个自己的战士,面不改色心不跳?
我没有似众人一般尖叫,只不过心里不停的在质问着自己,季鹏成到底还是不是他?
这个人已经与我从瑞城走时的他截然不同,甚至可以说是越来越变得麻木不仁,已经完全是另一个的模样。
这时,季鹏成慢慢的将六四制式手枪收了起来,枪口处的余烟在他放回枪套的时候,还淡淡的冒出来一股。
我以为他是要转身回来报警处理这件事情,然而他并没有。
季鹏成缓缓的蹲了下去,拎着小张的袖口将他翻了个身,然后一脚狠狠地跺在了他的手腕。
终于,我和季鹏成同时又看见了那个墨玉貔貅,它正安静的躺在小张的右手里。
脖子上的东西,也不知道他的手速快到了何种程度,竟然能在季鹏成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将貔貅拿走。
这一点,不仅我没有想到,季鹏成看来是更加的震惊。
也许,他开始的时候只是怀疑小张拿了墨玉貔貅,这时眼见为实,季鹏成痴痴的望着,鬓角处已经滚下来一行冷汗。
惊人的手速,刀法也一定同样的迅捷,季鹏成这是在后怕。
也许,刚才他的预判稍微迟缓一丁半点,这时躺在血泊里的人,不是小张,而是他。
我知道,一个阴魂附体的人,一定不会去找他的墨玉貔貅。
由此看来,季鹏成并非是被恶鬼上身。
我站起身走到他身边,低声问他:“季团长,你和兄弟我交个实底行不行,刚才去买票的时候,你到底为什么这么久才回来?”
季鹏成扭回头来的时候,眼角已经挂满了泪珠。
“林烯,我他妈的想起我弟弟,还有老高和那么多战友惨死,找了一个地方哭会儿,行不行?”
也许是我太警觉了,也许是我太敏感了。
这时看见他一脸无辜又伤心难过的样子,我后悔了对他刚才的误解。
我长长的叹了口气,本来想打算问他刚才为什么不告诉我。
可是转念一想,这也难怪,不用说季鹏成还是一团之长,就算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中年男人,他痛哭流涕的时候也不想让别人看见。
为此,我将他搀扶了起来,踱步走回了座椅。
季鹏成刚要掏出手机报警,入站口已经进来了一队特警。
看着几个铁路工作人员和他们指了指我们的方向,又说了些什么以后,这队特警朝着我和季鹏成走了过来。
他们一个个全副武装,我不能分辨他们任何一个人的相貌,亦或者是警阶。
其中的一个人眉眼间微微皱了下,问季鹏成,“是你刚才开的枪?”
“是。”季鹏成微微点了点头,声音中的悲怆已然显现,只不过听起来好似有点无精打采。
“起来吧,和我们走一趟!”说着,几个特警将我们围了水泄不通,一支支微冲的枪口直指着我和季鹏成,仿佛是怕我们反抗。
在瑞城火车站的时候,我便已经见过季鹏成的关系网。
在嘉城,我想他更该不在话下。
只见季鹏成将110的电话挂断后,直接拔了一个手机号,虽然我记不清全部的号码,不过后来的几位我印象比较深刻0901。
这个号和王三万手机号的尾数一样,我记得他曾经说过,这是顶天立地的寓意。
还是一番老套路,季鹏成再将手机递给其中一个特警的时候,警察似是楞了下神。
看得出来,他们应该从来没有在执勤的时候接过上级这样的电话。
特警连连点头称是,听口音到有点像陕北那面的人,只不过噪音粗糙,不像是那边人的高亢。
“首长,我们接到举报,这个军官杀人碎尸,并且我们赶过来的时候,他又杀了一人,现场已经有多名证人。”
杀了个人又是何止,只今天我亲眼所见就已经有两条人命,更何况,还有一个不知道是不是他主观想杀。
可是,季鹏成又何来杀人碎尸一说呢?
我不解的望向了季鹏成,以为他刚才去买票的时候,干了这个勾当,被群众发现所以举报。
这时他的目光也扭头看向了我,两个人四目相对,神色中都是迷茫。
“哎……和你说话呢,谁他妈的举报我杀人碎尸?”季鹏成站起身一把揪住了特警的领子,眼神中的怒火看起来已经有点焦灼,说话的声音不自觉的高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