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二牛愣住了,他说:“我娘死了!”
“什么?我娘死了?”
杨二牛叹口气说:“你爹把你娘埋在杨庄村后面的坟场上了。”
“我爹为啥把我娘埋在那种地方?”
“唉,我爹的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总觉得自己欠了你爹娘的。”
陈家良的心凉透了,他踉跄了一下,坐在门槛上,说:“我爹为啥不告诉我娘?”
杨二牛说:“估计你爹怕你伤心吧,所以瞒着你。”
陈家良说:“你爹的脾气真倔,他明明知道我娘被逼跳崖,他为啥不替你娘报仇?他不是那种不忠不义的人。”
杨二牛叹了口气,说:“他说,这件事怪不了谁,怨我爹不仁不义在先,怨你爹无情在后,他们俩都有错,既然造孽,那就由我们承受吧,再说这件事跟你爹无关,他当初就是因为不满意你娘的家庭背景,才跟你娘吵架的,他跟你娘吵架后,又悔悟了,说他这辈子欠了你娘的,他决定补偿你娘,就偷摸地把你娘接到家里,可是你娘嫌贫爱富,看上你爹的工作了,你爹又怕你娘闹腾,只好把你娘藏在山坡下。”
陈家良听后呆若木鸡,他说:“你们怎么不告诉我呢?”
杨二牛摇摇头说:“你爹不让说。”
陈家良忽然感到自己浑身无力,他瘫软地靠在石墩上,闭着眼睛,默默地流泪。
此时,杨四郎也赶了过来。
杨四郎问道:“家良,你咋来了?你爹不让你来的?”
陈家良缓缓睁开眼,仰面躺在地上,说:“我来求你爹放我去县城上学,他答应我,如果我考上大学就送我去县城,可是他却骗了我!”
杨四郎拍着陈家良的肩膀说:“家良,我知道你爹是个死心眼儿,他做出的决定,八匹马都拉不回来。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我已经给公社写信,让你去参加县委组织部选拔干部的培训班。”
陈家良一下子从地上爬起来,问道:“我能去吗?”
“可以,我正想跟你商量这事,我想让你跟我学习几天,帮助我处理农活,我一个人太累了,不是我的手艺不行,我是没法分散精力,所以我想请你帮我。”
陈家良激动地抱住杨四郎说:“谢谢你四伯,我一定尽全力帮你干活!”
“家良,我想跟你说实话,咱们老陈家现在的日子并不好过,我们三兄弟都没有文化,没有技术含量,我爹还好点,至少能吃苦耐劳,其余两个兄弟除去吃喝嫖赌抽外,基本上什么本领都没有。现在,你是唯一能帮助咱们老陈家改变现状的人了。”
陈家良说:“四伯,您放心,只要我还活着,绝对不会亏待您。”
“家良,你是我看着长大的,你的秉性四叔比谁都清楚,你是一条汉子,你爹把你养育成人,你将来一定会孝顺你爹,所以,你爹才把你托付给我。但是,我也要说实话,你爹走后,咱们家的日子一直不太平,有几次你二婶都差点丧命,你小姨子也险些丢了命……”
陈家良咬着嘴唇说:“我懂,都是王翠花惹出来的祸!”
杨四郎说:“你知道就好,你爹临死前交代我照顾你娘,我虽然没办法带走她,可是我会把她安葬在一块风水宝地,我不能让她暴尸荒野。你不要责怪你爹,他也是身不由己,不然,他早就找王翠花算账了。”
陈家良说:“四伯,我爹真糊涂,为什么偏偏要杀了我娘?”
杨四郎说:“你爹之所以杀死你娘,是因为他害怕王翠花纠缠你,你爹不希望你被王翠花拖累,所以才……”
陈家良哭了,说道:“你们不能把她扔在荒郊野岭,你们怎么能抛弃她呢?”
杨四郎说:“你爹的脾气你也知道,如果我们不同意他把你娘留在身边,他会跟我们翻脸的,你爹宁肯把你娘摔死也不愿意把她带回来!你爹说你娘死了反倒解脱了,省得每天折磨他,他还让我们转告你娘,说你不会恨她,他会好好照顾你,让你好好念书。”
陈家良擦干泪,站起身说道:“我去看看我娘。”
“哎——家良,你千万不要犯傻,你爹已经决定了,谁劝都没用!”
陈家良说:“你别管了,我去看看就回来。”
“不许去,你去也没有用!”杨四郎阻止道。
陈家良突然抓起一块砖头,往杨四郎砸去。
杨四郎躲闪不及,结结实实挨了一板砖,登时血流满面。
杨四郎捂着脑袋,指着陈家良说:“家良,你、你竟然敢打我!”
陈家良瞪圆双眼,厉声说道:“你敢欺负我娘,我就揍你!你再拦着我,我就杀了你!”
杨四郎吓得连退几步,说道:“你疯了!”
陈家良说完,迈步进了屋,推门进入母亲的房间。
此时,杨二凤正坐在炕沿上陪着母亲。
陈家良看到,母亲依旧是面色红润,双目紧闭,他跪在母亲身边,伸手抚摸着母亲的脸庞。
杨二凤说:“家良,你不该冲动,你四伯是为你好。”
“嫂子,我知道,可是我不能不管娘啊!”
“你四伯说,你爹把你娘埋在后面那棵树底下,他说你娘喜欢在树荫下睡觉。”
陈家良抬头看着那颗枝繁叶茂的老槐树,老槐树很大,枝杈密集,阳光透过缝隙,照射在母亲身上。
“娘,你快醒醒吧,你儿子来看你了,娘!”
陈家良趴伏在母亲身上痛哭。
杨二凤说:“家良,你不要难过了,我爹临终前嘱咐我,让我好好照顾你和妹妹,我一定做到。”
陈家良抬起头,看着杨二凤,哽咽着说:“嫂子,我今年16岁,还没有娶媳妇,我一直惦记你呢,你长得漂亮,嫁给我怎么样?”
杨二凤说:“你别瞎说了,你是大姑娘了,哪轮得到嫂子呀?”
陈家良说:“我说的不是那种关系,我就是想娶你当媳妇,等我娶你的时候,你可别赖帐呀!”
杨二凤噗嗤笑了,说:“家良,你说啥胡话呢?你爹走的时候特意叮嘱我照顾你,我哪敢不遵守你爹的遗言呀?”
陈家良说:“我爹走了,家里只剩下我一个男丁,我娘死了,我就是咱家唯一的男子汉了,哥、姐、侄女、堂兄弟、表兄弟都是娘的儿子,只有你才是我的媳妇。”
杨二凤低头不语,半晌她才抬起头说:“我不行的。”
陈家良急切地说:“我不嫌弃你!再说,你是女孩子,又是寡妇,你跟谁都不合适!”
杨二凤叹口气,说:“我现在还没有嫁人的打算。”
陈家良说:“你别蒙我了,你爹把你托付给我,我必须对你负责任,如果我们俩成了亲,我爹就有人照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