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楚地知道，并没有任何东西掌控他的神志，他还是他。
只是他在这里待得越久，就会有越多的画面和影像从脑海里冒出来。
这些记忆仿佛就储存在这个世界的空气里，此处的每一个角落。
自从老桥化为灰烬，桥面重塑之后，他的脑子里就突然涌入了一些记忆。
他以为这是偶然情况。
江小水闭关后，他在这里处理怪物们的考核模型。
几乎每时每刻，都会增加新的记忆，增加记忆就像呼吸一样简单。
他也奇异地发现，他不觉得饥饿，毫无困意，黑雾仿佛会自发地给他寻找能量。
黑雾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魔气，竟然能够支撑他体内的能量运转。
随着魔气吸收的越多，他体内的能量越强。
他身体周围充斥的血煞早就被吸收干净，不过他去探望江小水时，能明显感觉到排斥，直到他将血煞放出来，对方的表情才放松了一些。
想到江小水可能喜欢他身体周围的血煞，他就将这些血煞保留了下来。
一开始，他还会被这些画面吓到。
以为自己被人夺魂。
后来他看得津津有味。
他看到高高的雪山顶上，幼年体的小凶兽，圆滚滚红彤彤的一团，在雪地里翻滚。
小家伙四脚朝天躺在玉床上，睡得昏天暗地，斑斓的翅尖裹着一层金光，随着她的呼吸微微颤抖。
他很想揉一揉小家伙软乎乎的背毛，下一刻，他就真切地感受到了柔软丝滑的触感。
一双手放在凶兽的额头上，轻轻蹭了蹭。
他甚至知道，这看似柔软的毛发，在站点时会迅速变成锋利的铠甲，硬度堪比金刚石。
少年江小水腾云驾雾，半日可穿山海，意气风发，眼里只有对世界的好奇。
她收伏恶鬼，捉弄尸女旱魃，和貔貅恶战，在山巅和凤凰对弈。
他见到年轻的青凤领着江小水捕猎对弈，身边还有一位年轻腼腆的白色大鸟，他知道此鸟名凰。
凰厨艺了得，最擅拿捏凶兽的口味，将世间灾厄鬼怪做成糕点，尽数进了江小水的肚子。
他尝过给江小水做一些零食团子，能量很足，满满的阴煞气。
旁人来一口都要净化半月。
就算以他的修为，吃完一个团子，也要打坐半日才能消解干净这些灾厄之气的影响。
他很奇怪，他怎么会用“修为”和“打坐”这样的词汇。
他能精准地描述出，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气息在他体内自然而然地运转。
这些记忆帮助他掌控自己的身体。
不过他现在的躯体和记忆里的样子应当是不一样的，且差距很大。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是这些记忆和画面的主人。
他只是一个看客，接受了一个古老的，漫长的，富有的修仙者的记忆。
而这些记忆还在一步步扩大。
他在这里的每一天，记忆都在增长。
他看到的场景，画面，闻过的气味，听过的声音，都在拓展。
他现在甚至能自如地运转体内的能量，而且根据天地灵气的运行特点，自然调整自己的修习方式。
他知道的碎片信息越多，越能帮助他建立系统的修炼体系。
现在的傅冥渊非常确定，他可能已经到了所谓的修真界区分的元婴期。
不过他的修炼路子和小说上记载的并不相同。
他不能使用灵气，多使用煞气魔气化成的黑暗能量，两个月前，他的丹田汇聚了一颗能量珠子。
可前几天，这颗珠子逐渐变成一个黑暗小人的模样。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元婴期。
傅冥渊没有太高兴，也并不着急。
他盯着高塔上金光灿灿的房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他能明显感觉到，他距离江小水的修为还很远很远，可能拍马都追不上。
散步在这里的无数记忆，对他有好处，或许，很快他就能知道，江小水的过去，也能知道江小水和那个人的全部经历。
灵龟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觉得，江小水下次醒来，搞不好这个世界的什么东西要变。
时间一天天过去。
畜生道的整个面貌在迅速变化。
道路分布更加整齐。
晋升机制更加严谨，分层更加清楚明了。
人们的积极性也越来越高，几乎所有怪物都在未来晋升努力。
一开始的晋升是为了投胎，后来晋升就单纯为了晋升，怪物们很多时候甚至忘了为什么要学习为什么要考核，只记得要一层层考下去。
来到这里的新鬼魂接受的程度更快，很快就能从幼儿园毕业。
只不过街上经常能听到新鬼魂们的抱怨。
“妈的，老子好不容易九九八十一难考上大学，天天加班，一天好日子没过过，加班猝死到这里，没想到当了鬼还要考试。”
“就是啊，我这人本来就好吃懒做么，要不然我也不能因为犯事儿被送进畜生道。”
“我也是啊，最讨厌上学了好不，没想到当了鬼还要上学考试才能继续投胎。”
“要不咱们先不投胎了吧，我看在这儿路边当个石头也不错。”
“你白痴啊，你看看那些建筑物，我听说这些个老东西都在这儿熬了几百年了，最早的甚至上千年，他们现在都在考试，谁过了谁投胎，不讲资历的。”
“那又怎样？”
“怎样？咱们要是摆烂不参加考核，等这些老东西们都出去了，猴年马月才能轮到咱们。”
“我可不想在这儿当一千年的石子。”
“不对啊，现在考试是和这些老古董们竞争，以后就未必了啊，外面社会发展得多快，新死的人肯定比前人聪明，掌握的信息多，考试更有优势啊。”
“卧槽有道理，我们现在不考，未来考题还会改变，以后只会越来越难。”
“报名报名，考不考得过再说，先把名字报上。”
“我真没想到，投胎去当个畜生还得再来一遍九年义务教育。”
“你要是九年能考过就不错了。”
类似这样的谈话每天都在上演。
灵龟在外面走一圈，耳朵都能听出茧子。
一开始，他时不时去傅冥渊的办公室看看，看他在干什么，有时候他在对弈，有时候在练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