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了一夜。
傅承止离开的时候，秦暖浑身冰冷的跪趴在床上，一动也不动。
她没有晕过去或睡着，这一夜意识太清醒，清醒到她记得每一个细节，更忘不掉每一句侮辱……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七点半，外头准时响起敲门声，“四小姐，您起床了吗？先生和夫人正等着您用早餐。”
秦暖挂在床下的手臂动了动，立刻便是一阵侵袭全身的疼。
“四小姐？”佣人又喊。
如傅承止所说，这房间隔音很好，秦暖这会可没力气像外头佣人那样隔着门板气沉丹田。
“四小姐，我进来了……”又等了会，佣人干脆拧动门锁。
门板半开——
“你不要进来！”秦暖声音沙哑的厉害，但这一声还是阻止了要进门的佣人。
“四小姐，您声音……是不是感冒了？”佣人有些担心的问。
“是，我不太舒服，就不下去吃早饭了。”秦暖感觉喉咙里像是塞满了玻璃渣。
“那用不用帮您请医生？”
“不用……”
秦暖下意识拒绝，“我休息一会就好了。”
“好吧，那我下去和夫人说一声。”
佣人总算走了。
但……
想到佣人最后那句话，秦暖头皮一阵发麻。
好在床上不算太乱，秦暖忍着浑身散架的疼痛起身，被子拉好盖住床上暧昧的‘水渍’，然后她抱着被撕坏的睡衣，拖着打晃的双腿进了卫生间。
冲澡的时候，秦暖好几次眼前发黑差点栽倒在地上。
意料外，等她自己收拾好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在房间等她的并不是阮心柔，而是宋行音。
“不要用这么惊讶的眼神看着我，毕竟我是这个家里唯一知道你秘密的人。”
彼时只穿一件毛衣裙的宋行音像是完全不觉寒冷般站在大开的窗户前，她手里把玩着的是一枚做工精致质地不凡的暗蓝色宝石袖扣，“秦暖，光洗澡是不够的，下次至少记得开窗散散味。”
“请你出去。”秦暖扫她一眼，满脸冷冰。
雪还没有停。
疾风一吹，鹅毛大的雪花顺着大开的窗户飘进室内。
很冷。
秦暖身上只有一件浴袍，浴袍下她整个身子都在抖。
“秦暖，我好心好意来看你，你这个态度真的很让我伤心啊……”说着，宋行音应景的叹一口气。
“好心好意？”
秦暖觉得这话很好笑，“我怕多接受你几次好心好意，我会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说什么死不死的，秦暖，你的好日子不是才刚开始么？”
宋行音也跟着笑，“总统府的四小姐，还是傅承止的合法妻子，我怎么感觉天底下的好事都被你给占尽了呢？你让我们这些凡人怎么活？”
好事？
这两件事哪一件能和好字真正沾边？
不过，秦暖却似乎发现了一件趣事……
“宋行音，你似乎……”
秦暖一直在分析她的敌意，也一直想不通，所有事情都该有个原因，宋行音将她卖给人贩子的原因，她似乎找到了，“如果我没有猜错，你喜欢傅承止？”
“四小姐今年几岁了？只有幼儿园还没毕业的小朋友才会热衷这种谁谁喜欢谁谁的游戏。”宋行音脸色没半点变化，滴水不漏。
要么，是她真不喜欢。
要么，就是她太会演。
以这些天短暂相处的感觉来看，秦暖觉得应该是后者。
那这个家还真是挺‘有趣’的……
绕来绕去，三姐妹都栽到了同一个男人的手中。
“你确定不要我帮你看看？”
宋行音像是极喜欢那枚袖扣，说话时视线一直没从上头离开过，这时她很自然的将话题扯开，像是根本没将不久前秦暖的猜测放在心上，“毕竟这里别的医生和我可不太一样，要是爸妈知道你不舒服是因为房事过度，他们会怎么想？”
“宋行音，你够……”
“姐，小暖身体怎么样？”
秦暖有些火大的一句话没有说完，房门突然被人打开，宋行菲从外面进来，这会她没坐轮椅，因此走的有点慢，“好端端的怎么会不舒服呢？是水土不服吗？”
一个没有送走，现在又来一个……
秦暖头疼的不行，但还是必须强打精神应付，“没有，我只是有些小感冒。”
“这样啊，不过你这房间也忒冷了，大雪天的窗户都开着，不感冒才有鬼！”宋行菲身上也穿的单薄，说话时她搓了搓肩膀，要过去关窗时，视线却被宋行音手里的东西给吸引，“诶，姐，你手里这枚袖扣……这不是承止的吗，怎么会在你这里？”
袖扣……
秦暖心里咯噔一声，有些紧张的看过去。
“这个啊……”
宋行音意味不明的往秦暖这个方向看了眼，这才继续开口，“我刚捡的。”
“捡的？哪儿捡到的？”宋行菲追问。
“那我就不知道了，这个你得问四妹，她捡的。”闻言，宋行音直接将炸弹丢给秦暖。
她绝对是故意的！
“小暖？”
宋行菲狐疑的皱眉，“你怎么会捡到承止的袖扣？”
“……”
秦暖心跳有些快，她总不能说这是你未婚夫我丈夫半夜来我房间落下的吧？
“小暖？”见她不说话，宋行菲往她这里走过来。
秦暖双腿酸的早就站不住，她干脆退两步在床边上坐下，胡乱扯谎，“这是三姐夫的东西吗？我在走廊里捡到的，还以为是大哥的。”
“这样啊……”
“这么说起来，承止来过这一层？”
宋行菲了然的点点头，宋行音却唯恐天下不乱，“我记得承止夜里歇在三楼，好端端袖扣怎么会掉在二楼走廊里给四妹捡到？”
秦暖手心有些出汗，“这个你们恐怕得去问三姐夫了。”
“承止昨晚来二楼找过我……”宋行菲干咳一声，脸上染上一层不大自然的红。
“看来昨晚有人少儿不宜了？”宋行音将袖扣塞进她手里，顺势调侃道。
“哪有……”
宋行菲有些恼羞成怒的瞪了眼宋行音，“姐你别瞎说，承止顾忌着我身体……我们没有、没有那个。”
“那个是哪个啊？”
“宋行音你真讨厌死了！”
听着她们你来我往的斗嘴声，秦暖一颗心却彻彻底底冷下去……
她在傅承止眼中究竟算什么呢？
他顾忌着宋行菲大病初愈所以不碰，那她就活该怀着五个多月的身孕被他发疯似的折磨了一整夜？
‘呕！’
想到这，秦暖胃里一阵翻涌，捂着嘴直接冲进卫生间。
“小暖，你怎么了？”见状，那两个人都跟过来。
秦暖没吐出什么东西，只是趴在水池上一阵干呕，其实没怎么，就是觉得挺恶心……
她接水漱过口，继续扯谎，“只是正常的妊娠反应。”
秦暖甚至觉得，这两天她几乎要将这辈子的谎都说光了……
“怎么？最近又孕吐了？”宋行音挑眉，故作关心的问。
“又？”
宋行菲觉得奇怪，“姐，你怎么好像对小暖的事情很了解？”
“嗯，之前在海城的时候有次出诊，就是因为小暖孕吐反应严重，她老公当时特紧张。”宋行音这话说的而有些夸张。
宋行菲却来了兴趣，“这么说你见过小暖的老公？”
“见……”
“我要休息了。”
秦暖深吸口气打断刚开口的宋行音。
“抱歉啊小暖，我只是有些好奇……”以为她是不想提起那个据说和她感情不和的男人，宋行菲尴尬的笑笑，“那你好好休息，有事随时喊我们。”
她这才拉着宋行音一块离开。
人一走，房间里彻底安静下来。
秦暖连换床单的力气都没有了，干脆关上窗户，裹了条毛毯直接躺沙发上睡了。
这一觉睡得很不踏实。
意识到自己在发烧的时候，她是醒着的。
浑身滚烫，感觉像是要死了一样……
秦暖有些慌，主要她怕自己现在这样会影响到肚子里的孩子。
可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有过之前被坑的阴影，就算宋行音肯帮忙，秦暖也不敢让她帮。
让佣人叫家庭医生？
她又怕医生会看出她前一夜经历了什么，到时候直接说出来，她要怎么解释？
秦暖脑子有些迟钝的一条条过着可行的办法，最后决定给宋行御打电话。
手机夜里被傅承止给关了机，秦暖重新开机，发现夜里将她吵醒的电话确实是宋行御回过来的。
她再次拨号过去。
等待音响了一遍又一遍，但是始终没人接。
连着重播几遍，结果都一样。
怎么回事？
秦暖脑子里面一片混沌，而且她肚子好像突然有些疼。
她的宝宝……
那阵尖锐又剧烈的疼痛打得她措手不及，眼前阵阵发黑之际，秦暖别无办法，只能凭着记忆拨了另一个号码。
嘟——
等待音响过两声，电话接听。
“傅承止，我肚子好疼……”
秦暖疼的有些喘不过气，“求你帮帮我……”
“小暖？”
秦暖很不好，就连抓手机的手这会都有些脱力，手机自耳边掉落时，她听见那头宋行菲在问她，“你怎么会给承止打电话？”
这边，秦暖身子一歪，彻底陷入无尽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