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期三日的围猎正式开始。
但燕容也没有自己的马,余幸更骑不了先皇的马。赵向云也来不及从将军府调马,只得在现场临时训了匹普通的汗血马。
由于赵向云要装弱哥儿,所以是被刘茂庆帮忙扶腰推上马鞍的。
营养不良的余幸也不例外,没骨头似的靠在赵向云怀里,脸上兴致满满:“神弓肯定是神仙哥哥的,小庆子要帮我看好它哦!”
“输赢不重要,陛下保重龙体才是。”刘茂庆借着弓腰行礼拜别,掩饰了眸底翻涌的杀意,半字不提赵向云,保持恭敬的姿态等待他们离去。
赵向云的期待落空,握起缰绳欲言又止,失落地看眼刘茂庆,小腿一夹马肚,闷喊了声‘驾’,跑向茂密幽深的山林里。
另有十位捡猎物的骑兵紧随其后保护。
毕竟皇家围场地广山高,丛林之中蕴藏各类凶兽,非小少年和哥儿能应对。
通常他们这种尊贵的狩猎者,都只是分散在林子边缘,既不会三五步撞见彼此,又不会再往危险深处去,还要确保天黑前可以回帐。
“陛下,右前方的断树桩下有只兔子!”一名骑兵捧着金弓贴近马侧,压低声音殷切地提醒道。
皇帝用的弓乃玄金打造,跟举二十斤大米差不多,手臂还不能打抖,更不用说难上加难的拉弓弦了。
余幸百步穿杨没问题,但燕容办不到:“朕不喜欢兔子!”
骑兵只得退到后面再寻找其他猎物。
他们一队人马在林中闲晃半个时辰,一支箭没用过,更像是到此地秋游。
不可思议的是,皇帝竟靠在贵妃怀里睡着了。
看到此景的骑兵们无力望天,今年当属最闲的围猎盛会。
再往林中深入。
血腥味愈发浓厚,已不见食草小猎,迎面撞见两只马高大的黑熊。
但皇帝依旧没有拔弓,骑兵们尽保护之责猎杀黑熊,所以不算在计数中。
骑兵们都默默给皇帝贴了个无才无能的标签。
不是皇帝傻,就是淮王没有教好。
马匹行至河边用水啃草。
人也要吃喝补充身体所需,赵向云吩咐骑兵们下马休息,自己则抱起小皇帝轻盈落地。
骑兵们:“???”
然后就见贵妃跟陛下坦然地坐在河边的岩石上,前者拿出水囊给后者喂水。
但骑兵们没胆问贵妃的下马动作为啥那么轻松流畅,只当是梦一场。
反正在没有打到猎物的情况下,他们说得再天花乱坠也不会有人相信——赵向云这样想着,拆开油纸包,捏了块他晨起做的金糕卷,送到小皇帝嘴边:“先垫垫肚子,再逛半个时辰我们就回去用晚膳。”
余幸有样学样:“神仙哥哥也吃!”
赵向云笑眯眯地吃了,余幸却感觉到他笑容底下藏着向命运服输的黯然。
一个志在保家卫国的哥儿,即便武学造诣再高,也不为这世间所谓的常理容纳。放在男儿身上被夸耀的技术,放在哥儿身上就是耻辱。
如今赵向云嫁进皇宫,已经失去不算自由的自由之身,参加围猎都要畏畏缩缩,何况是要夺魁大放异彩,争取一个无论如何也不属于他的神弓。
余幸斜眸看了眼浑青的河水:“小甜统啊,我可能需要武功秘籍。”
系统翻白眼道:“你有张嘴不就行了?”
余幸叹道:“我不想浪费燕炤的东风,如果小甜统希望我慢慢学,我也是不介意再多跟赵向云培养培养感情的。”
系统:“……”这个臭乞丐总是能精准地扼住他的后脖颈皮!
之后系统就不理余幸了,扣掉他剩余的十万积分,将《破天剑决》以及配套的《地荒功》塞进系统仓库里,用字幕提醒查收。
系统发现了,只要跟臭乞丐说话,他永远是吃亏的那个。
余幸还没来得及翻阅,燕炤的东风到了。
“吼——吼吼——”震耳欲聋的虎啸声,一声叠一声,吓得满林子掉落叶。
紧接着树林悉悉嗦嗦窜出数道与枯叶融合的橘影,亮出暗黄里掺着红的獠牙,发狠地扑向守在外圈的骑兵们。
这些老虎涎水流湿了下巴,如果再仔细观察,他们脖颈毛发还分了条楚河汉界,凝结着血块,显然是被人为拴养过。
有位树下打盹的骑兵,防不胜防地被老虎一口咬住脖动脉,血飙三尺,挣扎着要拔刀时,却被另一只老虎压住,当场撕咬吞吃。
骑兵们顿时慌了神,刀都挥不利索:“快、快保护陛下贵妃啊!”
老虎非群居凶兽,秋季正值交配期,顶多与伴侣在一起,但眼下二十多只老虎和谐相处,虎眼里只容得下填饱他们肋骨分明的干瘪肚皮的猎物。
可骑兵们没有时间细想异常,尽职尽责地拼命守住这道防线,不过也有个别想要溜之大吉却反落进虎口的逃兵。
如此危机情况,赵向云也不能瞒着功夫了,抄起地上的箭篓,塞满箭支后,绑在小皇帝背上,再背起小皇帝:“手脚扣紧我!”
余幸双臂搂紧赵向云的脖颈,双腿盘圈住赵向云的腰,乖乖当小背包:“神仙哥哥小心……”
马匹死的死,伤的的,跑的跑,武器都埋在了枯叶里。
赵向云眼尖地找到金弓,轻功上树躲开老虎扑,反身就拉弦射出一箭,直穿老虎眼窝,破后脑而出,接着老虎便抽搐倒下咽了气。
附近的骑兵见到贵妃神武英姿愣住了,无知无觉自己将被老虎扑倒,还是贵妃又迎面一箭击倒背后扑来的老虎,救了他一命,但不免被这坠落的老虎尸体砸倒。
赵向云灵敏地在树枝间游动,扑不高爬树慢的老虎根本奈何不了他。
又一只趴在尸体上饱腹的老虎被射杀,老虎们才警惕起来,顾不上脚边的美味。
“吼——”
这声虎啸像是集结号角,余下十二只老虎,都盯准了树上的赵向云。
如此剩下三个皮肉轻伤骑兵和一个断腿重伤的骑兵,暂时安全了。
赵向云用内力传声于他们道:“速速离开此地!”
这里距离围场草原很远,马匹没了让他们回去搬救兵不现实,能否保住性命走出林子还得看造化呢。
赵向云提醒之后,就往他们反方向跑,沿河而下引走老虎们,同时也在注意掉想要调头回去找骑兵的老虎,及时拉弓射杀。
余幸适时冒泡热个场:“神仙哥哥好厉害!”
可事实上,他想到赵向云这是跟刘茂庆学的,就恨不得废掉赵向云的武功。
听到他心声的系统:“……”警告你最好收住这个反派想法!
老虎饿得前胸贴后背,没太多力气追逐赵向云,有的两三个已经趴在原地喘气了。所以赵向云收拾起来不难,很快就杀完了所有老虎。
落地放下小皇帝,白银盔甲都不见一滴血。
“没吓到吧小狗?”赵向云刮刮小皇帝鼻头,脸上的笑容肆意盎然,他已经很久没这般痛快过了。
余幸定定看着他笑,嘴角也跟着扬起来。
这时系统忽然道:“躲开!”
可惜余幸回过神已晚:“赵向云!”
——赵向云动作比系统的提醒还要快,高他很多的身躯挡住了穿透枝丫的斑驳阳光,也挡住了穿透心脏的致命危险。
幸好余幸矮赵向云二十五公分,这一箭落到他右肋下,避开了重要器官。
可余幸心里,依旧受到不小的震撼,活了三十三年,这是第一次有人不惜性命地保护他。
在逃生村里,取他的性命的求生者数不胜数,不要命也要皮。
余幸仰头看赵向云,莫名觉得他头顶的阳光好像更亮了。
不等他抬手摸一摸,赵向云又忍痛挥起金弓之身,挑拉开侧方一道攻击自己的剑尖,摩擦出堪比指甲刮黑板的滋啦声与星星火花。
剑刃与弓身错开后,赵向云顺着金弓余力转了一圈,矮腰避开劈到颈边的剑刃,再挥金弓攻击黑衣刺客的下盘,将他逼退一步,离小皇帝远些。
伤口撕裂的痛,使得他泌出细汗的脸白如薄雪,衬得嘴角溢出的艳色更浓。
黑衣斗篷的男子身型微顿,似是下定某种决心,重新挥舞的剑尖锋芒较之先前招式内敛磅礴之劲,稳准狠刺向赵向云的左腰侧空门。
又在赵向云俯首挥弓撤躲之时,反身一个手刀瞄准其后颈敲下。
“你……”赵向云不敢置信地收缩一秒瞳孔,双眸才失去对焦滑落眼皮。
刘茂庆及时接住倾倒的赵向云,以防箭矢刺得更深,看着被自己重伤至此的爱人,心痛如刀绞,悔意在心底滋养蔓延。
他忙拿出伤药塞进赵向云唇缝里,再轻轻侧放在地上,然后抬起凌厉的视线,投向还在原地瑟瑟发抖的皇帝。
“今日你必为我剑下亡魂!”刘茂庆没有伪装声线,在他眼里,皇帝就是个死人。余幸傻眼道:“小、小庆子?!”
刘茂庆已经受够了这傻子黏着他的向云,废话不多说,提起剑就刺过去。
余幸最后心疼不舍地看了眼赵向云,故作慌张地往后撤步,在剑尖临近心脏前,一脚踩空跌落进湍急的河水中,眨眼被冲落下瀑布。
身影消失后,他配的音还在山谷中回荡:“啊——”
系统:“……”
岸上的刘茂庆收回剑招,抬起脚跟又犹豫了下摁回地面,他并不觉得柔弱无力的傻皇帝能活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