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此事之后,汪夫人觉得应当要早日为汪弈柏操办喜事。
她怕我们无媒苟合,闹不好肚子就揣上娃了。
我可真是谢谢您了!
我真担心会被他们气到短命,绝了回天庭的那一天。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我坚决拒绝汪癞皮狗的造访,并在宁安公主派了人强行请我入宫时,欣然前往。
汪弈柏颇为忧心,千叮咛万嘱咐:「宫里复杂,你万事小心,我在宫外候着,落钥前你还没出来,我会想办法来找你的。」
我才懒得理他,拍拍屁股就进了宫。
人间的宫殿虽不比天宫气势恢弘,但金砖玉瓦,是另一番磅礴景象。
宁安公主穿的比上一次见面还要明贵逼人,高傲地昂着头。
「小哑巴,你到底吃的什么长的这么高,还要本宫抬头说话!」
她的狗腿小宫女忙呵斥:「大胆,竟敢让公主仰视你?你什么身份?快跪下!」
一旁站着个锦袍玉带,温润如玉的青年,为人正直,解围道:「宁安,若是觉得抬着头说话累,让这姑娘坐下便是,何必为难她?」
……我真的觉得你们多少都有些眼瞎。
狗腿宫女噤了声,宁安公主嘴巴翘的老高,不情不愿地应了。
待我坐下,青年温和地笑着,问我:「听说姑娘是汪将军的未婚妻,不知是哪家大人的爱女?」
说起来宁安公主就委屈上了:「太子哥哥,我使人查了,她根本就不是京城哪位达官贵人家的,定是汪郎从哪个穷乡僻壤里找出来气我的!」
这青年竟是太子!我瞪直双眼扫视了他一番,人皇嫡子,怪道有微弱感觉到龙脉气息,只是我道行太浅,看不到金光。
宁安公主紧紧盯着我,见我仔细看着太子,眼珠子骨碌碌直转。
太子应是个心胸开阔,仁爱善良的储君,对我歉意地笑笑,安抚宁安公主,只说汪弈柏早已拒了赐婚,就不应该再去招惹他了云云。
我忍不住想,皇宫里是设了国师一职的,人间从小培育的国师储备团都由修仙世家供给,可以上达天听,下传人间,必然看得懂天宫的文字!
要想办法留在太子身边!
太子抚恤好宁安公主,又来问我:「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我摇摇头,指指嘴巴。
他哎呀一声,直道歉说忘了,又叫人拿笔墨纸砚来,让我写出来。
我继续摇头摆手。
太子一愣,宁安公主哇的一声哭出来。
「是个哑巴就算了,连断文识字都不会!汪郎,你就如此色欲熏心吗!」
我想了想,在月中天化为人身后,为了加强月宫的防范,避免其他仙宫神殿的小仙侍来偷个仙丹灵草的,我向砍树的吴刚求学,除了斧子用的灵活,刀剑也不在话下。
只是没练成他那一身膀子肉,小身板还是弱鸡似的。
哎,所以老是被这些瞎了眼的凡人认成女的,真是郁闷!
既然想入太子麾下,总得拿点出手的。
沉思片刻,我锁定不远处的侍卫,走过去抽出他佩戴的剑。
潇洒自如地转身,在空中挽个剑花,再干净利落地舞起剑来,穿过绿叶打下花,花瓣飘在空中纷纷洒洒。
我发誓,这次舞剑比我在月神大人面前表现的还要好!
所以,在看到太子惊艳的眼神后,我就知道,事肯定能成。
经过好一阵卖弄肌肉和比划,太子才明白我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要做我的侍卫?」
他惊了,宁安公主却喜上眉梢,连连鼓掌。
「姐姐妙哉,不仅武功高强,眼光也一绝!明白太子哥哥比汪将军要优秀得多。」
这位妹妹你变脸还真快……
太子眸中流光溢彩,勾起嘴角,愉悦道:「姑娘,难为你有上进的心思,可是你身为女子,又是汪将军的未婚妻,怕是不好。」
我忙摆手,急切表示我不是姑娘,还想重操旧术——脱衣服证明。
宁安公主惊叫:「什么?你不愿意嫁给汪郎?是他强迫于你,你要和他割袍断义?!」
又朝太子义愤填膺道:「太子哥哥,汪郎果然是为了气我的!气我就罢了,还要强迫这位姐姐,幸好我今儿个请了她入宫才真相大白。」
「难怪她这么努力地表现给你看,就是为了给自己博条出路啊!嘤嘤嘤,这位姐姐好可怜,太子哥哥你就帮帮她吧!」
……宁安公主,你别装了,我看到你忍不住上扬的嘴角了。
太子慌忙抓住我脱了一半的外衫,耳朵红彤彤的,目光充满怜惜。
「姑娘,既是如此,你便先与孤回东宫吧!至于汪将军那边……」
宁安公主立马举手:「汪郎那边交给我!」
太子郑重地点点头,看了看我,耳朵的红色渐渐朝俊秀的面孔蔓延开来。
随后举起拳头放在嘴边轻咳一声,低声和宁安公主耳语。
却被我听的一清二楚。
「宁安,多谢你今日邀孤来,孤很欢喜。」
欢喜?欢喜啥?
宁安公主贼笑道:「太子哥哥喜欢就好。」
???听不懂。
凡间太复杂,我想回天庭。
07
太子的东宫比汪府气派的多。
一到东宫,太子就拨了好几个宫侍围在我身边,到了晚上,还使人在庭院中设了小宴,邀我一聚。
对太子有所求,我欣然赴宴。
夜空墨色沉沉,遥遥挂着轮圆月,月色皎洁,我抬头望着月宫的方向,心里一阵失落。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
我掉落凡间还只区区三个月。
月神大人,你要什么时候才能发现我不见了啊!
太子举起酒杯,柔声道:「姑娘,你的经历孤很同情,既然你已入了东宫,孤会保护好你的。」
我很感动,却害怕出现醉酒变回原形的情况,摆手表示自己不会饮酒。
太子自顾自浅酌一口,道:「你虽出身低微,身有残缺,但有一颗赤子之心,不畏强权。你若无名无份呆在东宫,孤难保其他人会欺负你,不若封你个良媛可好?」
良媛?听起来似乎是个比较高等级的侍卫。
那必然能拉近与太子之间的关系了?
我连忙点头。
太子粲然一笑:「过几日,孤便向父皇求封。」
怎么,燕国的管理比天庭还要严格吗?就连封个侍卫还要皇帝同意了?
似乎是收获了我这个武力高强的侍卫,太子的心情很好。
我便趁热打铁,拉拉他的袖子,朝天上的月亮和星星比划起来。
太子茫然。
我又伸出手掌,指着掌上的纹路。
太子晃了眼,喃喃道:「你的手有点大……」
我气极,双手合十朝月跪拜,然后指了指嘴巴,又指了指天上。
太子才恍然大悟:「问天?你是要找国师?」
我激动地连连点头。
没多久,国师就被太子请了过来。
我热泪盈眶,感觉离回家的路越来越近,忙刷刷写了「阿湛在此」的天文给他看。
国师是个青年,打着哈欠仔细看了看,在我期待的目光下茫然道:「这是什么鬼画符?」
我只觉气一撅,呼吸都不顺畅了。
搞什么!凡间的国师不是都能上达天听吗!
从希望到绝望的时间只需短短一刻钟,我听到了心碎的声音。
太子见我忽然失魂落魄,忙提醒国师:「她是要指月问天,不若你就将她写的纸条上达月神吧,虽不知她想求什么,好歹圆了她的心愿。」
碎了的心顷刻间被拼了起来,我感激地看着他。
在国师施法时,心里也在默默祈祷月神大人及时收到我的信息。
问月仪式完成后,太子让我落座,又递来杯酒。
「此酒是果子酿造的,不辛不辣,你可尝尝?」
见他刚刚帮了大忙,我不好推辞,想着喝一杯应不会有事,便接来喝了。
还真是酸酸甜甜的,极合我的口味。
有了第一杯,就有第二杯、三杯……
喝的正开心,突然有宫侍急急忙忙冲过来,说汪弈柏强闯东宫,大吵大闹,道太子抢了他的未婚妻。
太子皱着眉:「夜闯东宫,他不要命了?」
又叹口气:「谁叫燕国只有一个他这般年纪的武将?这样闹,明日孤定会被那帮老头子弹劾。」
便让宫侍迎了汪弈柏进来。
不过一天未见,他已是双目通红,衣着头发乱糟糟的,见到我就两行泪唰地落下来,似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阿绽!」他扑过来,却被太子一把拦住。
「太子殿下。」他狠狠瞪着太子:「阿绽是我的未婚妻,您为何要强抢臣妻?不怕被天下耻笑吗?」
太子冷笑,气势凌人:「汪将军,你说阿绽姑娘是你的未婚妻,请问你们的婚书呢?」
汪弈柏愣了愣。
太子接着道:「阿绽姑娘是自愿随孤来东宫的,过几日,她就会成为太子良媛,你不必再诓骗她了。」
汪弈柏一把推开他:「不可能!太子殿下,臣敬您是君,但阿绽是我的命,你绝不能将她带走!」
我醉意有些上头,晕晕乎乎地看他们拉扯来拉扯去。
又觉身体燥热,便摇摇晃晃起身朝旁边的池子靠去吹吹凉风。
汪弈柏见状,忙来拉我。
「阿绽,太子居心叵测,我带你回家!」
太子见状又来拦他。
于是我被他俩拉拉扯扯,挤来挤去,最终一个不小心。
哐当一声掉进了池子里。
08
扎进池水里的那一刻十分凉爽。
下一刻,我就醒了些酒,挣扎起来。
老子是只旱兔子,可不会游泳啊!
天杀的汪弈柏和太子,我一代仙兔就要默默无闻地死在凡间了吗?
直到砰咚一声,有人跳进池子里朝我游过来。
不多时,我就被人救上了岸。
汪弈柏如同一只落汤鸡,紧紧抱住我,浑身颤抖着。
「娘子,你是要吓死我吗?」
我使劲推开他,朝一边呕吐起来。
这果酒后劲怎么这么大……
太子瞪大眼睛往后退了几步,抖着手指着我:「你……」
汪弈柏转了转眼睛,反应极快,神色哀恸道:「是的,我们有了孩子。」
「宁安公主总是对我百般纠缠,阿绽心里有气,这才冒犯了太子殿下,她不懂人事,太子若是生气,罚我便是。」
太子颓然垂下手,恍若丢魂失魄,良久才道:「你带她走吧。」
汪弈柏如临大赦,抱着我飞也似的离开了东宫。
马车上,我被小心翼翼地放在榻上,湿透的衣服贴在滚烫的皮肤上,十分难受。
我忍不住哼哼唧唧地脱。
汪弈柏垂着眼帮我拉上,我又脱,他又拉……
酒精侵袭的思维迟钝的不像话,我只觉不耐烦,啪地打开他的手,双手用力将上衣狠狠一扒。
肌肤触露空气的一瞬间,我舒畅地低吟一声。
汪弈柏正坐在我对面,那一刻两眼发直,鼻孔顷刻涌出两条血线。
慌乱捂住鼻子后,他才扫视着我的上身,不可置信道。
「娘子,你怎么没有胸?」
我可真是谢谢您咧!
好一阵,他才反应过来,恍若天塌了似的,痛哭流涕,指着我颤声道:「你你你……你是男人?!」
终于……拨得云开见月明!
我心甚慰,带着满足的微笑一头栽进他怀里,再次醉晕过去。
09
醒来时,不出意外,我已变回了原形。
睁开眼,一双充满红血丝的眼睛灯笼似的挂在我眼前,吓得我猛地一蹦。
掉在地上摔的哎呦直叫。
「娘子……阿绽,你……」
汪弈柏神色变幻莫测,还是忍不住上前把我捞进怀里。
「你把老子屁股摔疼了知不知道!」
我龇着兔牙哼哼唧唧,可惜小短腿揉不到小屁股。
「对不起啊。」
他诚恳地道歉,然后掰开我的后腿仔细瞅了瞅,突然泪奔。
「你真是男的啊……」
虽然络腮胡大男人哭的很伤心,但人还怪好咧,不忘给我揉揉摔痛的兔子屁股。
四条小短腿拼命蹬开他的手,我龇牙咧嘴道:「老子好几次要脱衣服表明正身,你傻不拉几的怪谁啊!」
汪弈柏恍若心碎,默默哭了好一阵。
见他哭的可怜,我安慰他说我是月神大人的首席仙官,这回下凡体察凡人姻缘,待回九重天后定会帮他实现所许心愿。
他无奈接受了现实,红着眼眶问我为什么下凡说不了话。
我干笑着,只说是下凡仓促,法力被封的原因。
所幸,在再次变回人身后不久,月神娘娘就用神识联系上了我。
我热泪盈眶,以为能回月中天了。
她却叹了口气,道:「此事没这么简单,你虽不是自己私自下凡,但九重天的制度摆在那儿,如今,你只能按照规定,积累够了功德,便能自行飞升了。」
我如遭晴天霹雳,狂喜瞬间又成绝望,心又碎成了一片片。
月神大人安慰我:「阿湛,别担心,以你金牌红郎的能力,必能很快回到九重天的。」
「我帮你算了算,大约牵牢五十条红线,功德就能攒够。我能帮你恢复说话和法力,其他的就靠你自己了。」
我欲哭无泪。
路漫漫其修远兮啊!
10
能用人身说话后,汪府翻了天。
汪夫人捶胸顿足:「五郎好不容易愿意成亲,怎么会是个男人啊!长这么漂亮怎么是个男人啊!」
还抹着泪问汪弈柏:「阿湛真的是男人?你看了没?」
汪弈柏红了耳根,默然不语。
他的一干兄弟皆叹息着拍肩安慰他,姐妹们则含情脉脉地看着我,娇羞着在我眼前晃来晃去。
既然要寄居在汪府好一阵,我自然要与他们拉近关系,解释之前的误会,只道当时染上怪病,无法言语。
随后又耍了一通剑,表示自己身强体壮,绝不会吃白饭。
汪弈柏看的一愣一愣的,好一阵才回过神来,和汪夫人说要留我做他的心腹。
于是,何时何地都要跟着他,吃饭睡觉都是,比之前更没自由。
我一本正经地和他谈了谈,告诉他我此番历练的事,如果期间他有心仪的女子,可以告知我为他俩牵好红线。
他思量许久,问:「此红线只需我单方面同意吗?」
我答道:「只要对方不讨厌你,牵上红线,便会随波逐流,绑定这缘分一生一世。」
「而且。」我自豪道:「我牵上的红线都是金玉良缘,就没有一对孽缘。」
他肯定地点点头:「怪道月神娘娘派你下凡视察,必是十分器重你。」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此话听的我身心舒畅,再看他都顺眼不少。
或许是汪弈柏真的很想要个媳妇儿,十分卖力地帮我完成任务。
青山脚下的大安寺香火最丰,亦是有情人最喜欢的约会踏青之地,我根据他搜罗的情报,日日侯在此处。
短短两个月,我就抛出了大半红线。
其中不乏帮汪弈柏的兄弟姐妹们陆续寻的良人,只他犹豫不决,一直未松口。
尽管我在大安寺给他物色了不少貌美温柔的官家女子,他却看都不看,直接回绝。
我恨铁不成钢:「兄弟,我可是按你的择偶标准给你找的,怎的就如此挑剔了?」
他看了我一眼,道:「我现在不喜欢温婉贤淑的了。」
我无奈:「那你喜欢怎样的?你这一天天的跟着我呆在寺庙里,又不去自己寻,莫非是看破红尘想做和尚了?」
他闭口不答,作沉思状。
我懒得管他,数了数手上的二十根红线,喜滋滋地盘算着回九重天的日子。
「汪郎!」耳熟的娇滴滴女声远远传来:「这是本宫与你在佛前的第四次相逢,此等缘分说明你和本宫……」
汪弈柏动作很是娴熟,拉着我就跑。
没两步就被太子和宁安公主的侍卫们团团围住。
他看上去很烦躁,低声问我:「你不是说恢复了法力?可以遁走吗?」
……
我面无表情道:「我是仙兔,不是土行孙。」
宁安公主跑的哼哧哼哧,看到我嘴巴动,惊叫:「你不是哑巴!」
太子摇着扇施施然跟来,眸中似有千言万语,颔首轻唤:「阿绽姑娘。」
「我……」
「阿湛!」
我正要开口,汪弈柏紧张地打断我,忙凑过来耳语道:「现在不宜暴露你真实身份,难道你想让太子以欺君之罪处置你我吗?」
我想了想,只好作罢。
然而,天不遂人愿,有几位附近村中的少女因每日要给庙里送果子,与我相熟起来,这会儿刚好进了庙里来,远远看见我嘻嘻哈哈地喊着。
「阿湛公子!」
「早上好啊,阿湛公子~」
少女们跑远,现场的气氛瞬间沉默。
11
我们四位大眼瞪小眼,还是宁安公主继续惊叫:「你是男人!你长这么漂亮竟然是男人!」
太子则猛地后退一步,眸光闪动,面上千变万化。
我尴尬地笑了笑:「表意思啊。」
汪弈柏抿着唇,紧紧攥住我的手不放。
最后,我们四人就坐于庙中凉亭,将编的滚瓜烂熟的故事——我患有隐疾,为求病灾离身被扮为女子身,后家中突遭大难,又被恶人惯了哑药,幸好被汪弈柏救下云云告诉他们。
宁安公主作捧心状,摇头感叹:「幸好你不是女子。」
眼睛又在我和汪弈柏之间扫来扫去,最后落在我脸上,渐渐红了脸。
太子目光灼灼,温和道:「既是如此,阿湛不若到东宫来做孤的侍卫?比留在汪府更有前途。」
宁安公主却道:「太子哥哥,上回我以为阿湛是女儿身,将他引荐给你,东宫高手如林,这回你别和我抢人了。」
太子惊诧:「宁安,你……」
宁安公主含情脉脉地看向我,娇声问:「阿湛,你可愿到我公主府来?」
这是什么走向?我有点懵。
汪弈柏的脸虽被胡子遮住了大半,但能看出脸色黑得发亮。
我开始思考,跟谁去会更容易完成任务。
汪弈柏看出我的松动,更气了,道:「太子殿下,宁安公主,现在阿湛已随我入了军营,论前途不比为人奴强得多!」
「更何况,阿湛是我救下来的,您二位明目张胆地抢人,未免太过分!」
他怒气冲冲地将我拽回汪府,满脸胡子都炸了毛,像只龇牙咧嘴的小狮子。
「他们对你有非分之想,你竟不觉得?」
啊,是吗?
我挠挠头,问:「可是,宁安公主不是喜欢你吗?至于太子,他一个储君,必是要娶太子妃的,难不成你们皇帝愿意让他娶个男妃?」
汪弈柏诧异:「太子对你有想法,你……你不觉得……」
见他难以启齿的模样,我鄙夷道:「我可是掌管红线有两百年的仙官,什么红线没牵过?虽说男子之间比男女的红线少又难,这么多年来可是绵延不绝。」
「哪怕在九重天,男人与男人组成仙侣的事,亦是见怪不怪了。」
他忽然沉寂下来,幽深的眸子锁在我身上好一阵,扭头走了。
第二天,我照常走进他的房间里等候吃早饭。
打着哈欠,日光朦胧间,一个身姿颀长、面如冠玉、清隽冷峻的青年跨步走进来。
青年直接坐在我身旁,夹起包子吃起来。
我皱起眉头:「这位兄台,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他瞟了我一眼,眼神似怨似嗔,唤道:「阿湛。」
我惊地跳起身来。
「汪弈柏?!」
他点点头,拉我坐下,熟练地给我舀了碗粥递过来。
看我还呆愣着,突然笑起来,眉眼弯弯,犹如明媚阳光。
「怎的?是不是比太子殿下好看?」
我竖起大拇指,啧啧点头,心想难怪宁安公主缠着他不放。
他心情尚好,说要带我去继续完成红线任务。
我求之不得,感激不尽,屁颠屁颠跟上去。
直到看见不远处树下的两位翩翩郎君,我默然。
12
「既你说男人之间也能牵红线,我为你搜罗了不少对,能助你早日回月宫。」
汪弈柏一本正经。
我哪能想到他会如此当真,又好气又好笑。
告诉他男子之间红线虽可牵,但波折风险大,所受苦楚良多,因此牵线耗费时间较长?
总归是为了帮我。
罢了罢了,莫辜负他一番好意,左右很快能回九重天了。
我化作原身,蹦跳着朝两位郎君的方向潜去。
靠近一看,两位公子皆是玉树临风,仪表堂堂,两两相望,执手相看泪眼。
见此情形,我心下一叹,知是不好。
可来都来了,便掏出红线试试吧。
果不其然,红线两头嵌入二人心口,隐隐约约,似断非断。
汪弈柏见我归来,急切问道:「如何?」
我沉吟道:「若是三日后未断,便能相守一世了。」
他舒了口气,欣慰道:「定不会断。」
我缓缓摇头:「定不能断,若是断了,五十条红线中少这一条,我便回不了九重天了。」
晨光熹微,树叶的影子晃在青年玉脂般的脸上,幽深的眸底变幻莫测。
良久,他深吸口气,似是下定决心。
「放心,我必不会让他们的红线断。」
接下来的三天时间,他忙的马不停蹄,帮这两位公子处理了许多旁枝末节的感情阻碍,助这二人脱离家族掌控,远离尘世纷争,携手云游。
我不由说他,堂堂将军,比我还像个红郎。
又提点他,男子之间红线易断,风险大,接下来还是以男女为主。
汪弈柏闷声点头,到了晚上才憋出句:「我只是想亲眼看看,男子之间真会是有情人吗?」
因着冬日天凉,我喜好化作兔身聚暖,被汪弈柏以杀伐太多,惧怕冤魂索命的理由抱到他被子里同睡。
初始我不同意,但这傻大个的身上像着了火似的,暖和的我没了话说。
一人一兽,都是雄性,怕什么了?
忍不住打个哈欠,我钻到他胸膛间缩成一团,懒洋洋道。
「有情人从来就不是男子与女子的特属。」
他没有再说话,轻轻抚着我的兔头。
我舒服地直打呼噜,沉入梦乡前,恍惚间感觉头上有人轻叹。
接着似有湿软的触觉落在眉间。
第二天醒来,太子使人递来了宴席请柬。
汪弈柏的脸又黑成了锅底。
尤其是宴席上还坐着个宁安公主,瞪圆了眼看着他。
「汪郎!你终于舍得剃胡子了!」
她激动地眼眶发红:「嘤嘤嘤,自三年前你蓄须后,可知本宫夜夜都在梦中……」
她身边的宫女连忙拉拉她的袖子。
她忙止住话头,咳嗽一声,眼神突然晃到我身上,怔了片刻,面色纠结,与那宫女耳语起来。
我仍听的一清二楚。
「这可怎么办啊,这两个本宫该如何选……」
宫女一如既往地高傲:「您可是嫡公主,大胆点,区区两个,成年人的世界没有选择题。」
宁安公主点点头,信心爆棚,娇羞道:「汪郎,你既与阿湛交好,不若我和母后说,你做本宫的驸马,阿湛做本宫的侍君?这样你们二人必不会争风吃醋,还能做往日的好兄弟……」
汪弈柏实在忍受不了,低声问我,可否给她一个痛快,用红线绑个男人给她?
我亦受不住了,哪怕违反职业道德,也当即在宴上众人间扫寻起来。
就在这时,有几名宾客目露凶光,忽地抽出刀剑朝太子刺去。
变故从生,宴席瞬间大乱。
汪弈柏眼疾手快,执剑迎上护在太子身前。
然而刺客来势汹汹,下手狠辣,招招致命,以五敌一,不过几招,明晃晃的剑就朝他身上扎去。
我一惊,身体比大脑反应快,回过神来时,已是挡在汪弈柏身前,利剑刺入胸口,痛的我龇牙咧嘴。
「阿湛!」
夭寿了哦,这凡人的剑竟能伤到仙官!
13
汪弈柏在太子宴上大发神威,将刺客们一一斩杀,凶狠的形象一夜之间成了人们心中的煞神。
宁安公主再也不敢提佛前的相遇。
现下,煞神红着眼睛蹲在床前,柔声问:「可还痛?」
我披发赤足,掀开衣襟给他看。
「放心,我是仙兔,这点小伤,用法力治愈便是了。」
伤处已光滑如玉,半点疤痕都不曾留下。
他慌了神,忙收拢好我的衣襟,偏过头去,声音闷闷的。
「你既然有法力,为什么当时要扑上来给我挡剑?」
我抓抓头发,暗想着总不能告诉他,是因为习惯了在凡间丧失法力的日子,忘了这码事了吧?
太丢脸了!
只能告诉他,对他这些天的悉心照料和帮助感激不尽,心里已经将他当作出生入死的好兄弟,情况危急,我一介仙身挡挡剑无妨。
汪弈柏猛地抱住我,不多时,颈间承接住几滴滚烫的水珠。
哎,这小子,好歹是个气势凶猛的将军,动不动就哭,在我面前真是个弟弟。
说实话,我不知道为什么当时会主动扑上去,想来想去没个答案就抛之脑后了。
总归没什么重要的。
遭了剑伤,虽用了法力恢复,但凡间终究不比月中天,灵气稀薄,失去的法力难以迅速修炼回来。
我只好加速手中的任务。
汪弈柏肉眼可见地沉默起来,脾气也变得狂躁不少。
俊朗的面容天天拉的老长,让人看了就悚。
有一天还问,如果我没有回到九重天会怎样。
气得我跳脚骂他狗嘴吐不出象牙,少乌鸦嘴。
他道了歉,仍是倔强地抿着唇,想知道答案。
我想了想:「估计会慢慢成为兔妖吧?堕仙可不是什么好事,必不会善终。」
他眼中的光亮一下子熄了,颓着肩转身离去。
功夫不负有心人,一个月后,我的手中只剩下最后三根红线。
再过几日就是燕国的花灯节,寻思那晚上必能顺利飞升回月宫,我便喜不自胜。
汪弈柏突然像是变了个人,开始注重起仪表。
天天锦衣华服,玉冠金带。
我怀疑他是不是有了心上人,可他仍是天天将我拴在裤腰带上,根本没有任何接近女子的迹象。
只当是他没了宁安公主的骚扰,终于可以放开潇洒。
花灯节那天,他更是掏空了心思,身着玄衣,气宇轩昂,惹得街上女子频频回首。
穿梭在人海中,各种各样的花灯让人眼花缭乱,我对凡人的精巧手艺叹为观止,心情随着接连送出的两根红线欣喜不已。
汪弈柏突然拉过我的手,将我带到他身边。
黑亮的眼眸中翻涌着哀求,像只眼巴巴的小狗。
「阿湛,最后一根红线,可否留给我?」
我哈哈大笑,拍着他的肩:「是有心上人了?这点事儿,兄弟一场,怎能不满足你?」
「今晚是否约了姑娘出来?我为你俩好好绑牢,必和和美美相守一生!」
他赧然道:「你说,我这几日的模样,她会不会喜欢?」
我摸着下巴,上下打量道:「你这样俊逸的郎君,谁不喜欢?」
他仍是紧张,又问:「她不答应怎么办?」
我拍拍胸脯,自信满满:「之前不是说过,只要她不讨厌你,红线必会自动绑上的。」
他点点头,这才放下心来,道:「阿湛,我可以自己拿着红线去吗?毕竟是私事,你在旁边我有些……」
我十分善解人意,表示懂得,乐呵呵地将红线塞入他手上,告诉他法诀。
现在,只要坐等飞升了。
丢下前去约会的汪弈柏,我一个人喜滋滋地回到汪府,等候间抵挡不住困意,先扎进被窝里睡了。
正在梦中与月神大人和玉兔们叙旧,忽然后腿传来一股麻痒。
还有人在轻声念叨。
「怎么绑不上……」
14
我倏然睁开眼睛,后腿一蹬,嘭得变回人形。
「你在做什么?」
床前正是鬼鬼祟祟的汪弈柏,捻着金光灿灿的红线,满脸怨念地看着我。
「阿湛,你讨厌我?」
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那根红线,说话都不利索了。
「你你你……你要绑我?!」
见我反应过来,汪弈柏破罐子破摔,脱了鞋子爬上床来。
「阿湛,你不是说只要不讨厌我,这红线就能绑上的吗?」
「我以为你说的是女子!女子不讨厌你,那必会对你心动,这样才能绑上红线啊!」
我急忙往床角退,讪笑着劝他:「汪弈柏,我是要回天上的,不是良人,你可别惦记。」
他眼眶发红,双臂一张,将我牢牢锁在床角一隅,委屈道:「是你突然从天上掉下来,砸到我心上的,这都怪你。」
能当将军的人必定孔武有力,高大的身躯将我罩的严严实实,无处可逃。
可怜巴巴的模样又化身为初始的癞皮狗。
我继续劝道:「你我皆是男子,你家人能见你娶个男的吗?」
汪弈柏咬牙道:「是你说男子之间也能是有情人的!」
真是自己挖坑自己跳!我要知道他是这种想法,哪个兔崽子会傻兮兮地和他说!
我悔不当初,只得软语哄着。
「可是你是人,我是仙,鸿沟太大,无法跨越啊!」
「我不介意。」
他眼底的情意像是压抑了许久,于此刻倾泻奔涌。
「阿湛,我想了好久好久,不管你是男是女,我都喜欢,从你掉进我怀里的那一刻就喜欢!」
如此直白的爱意扑面而来,我有些慌。
「汪弈柏,你别闹,我只想回九重天,我不喜欢你。」
他忽地钳住我的双手,往前一拉,我直直倒在他怀里。
「那你喜欢谁?」
我挣扎着:「我谁都不喜欢,我是事业心爆棚的小仙官,谈情说爱视为不详,我才不自找这倒霉事!」
「那不就成了?」软乎乎的癞皮狗忽然成了厚脸皮的狼崽子,「仙官大人可以考虑本将军。」
「我家兄弟姐妹众多,几位大哥文武双全,在朝廷中皆有建树,家中一不靠我发扬光大,二不靠我传宗接代,什么前途事业美人我统统不要!」
「我只要你。」
「你要说往东,我绝不往西。你想做什么,我就陪你做什么!」
我抬头看去,直直闯进他眼中的一片浩瀚星河。
星河里倒映的我,艰难地扯了扯嘴角。
「汪弈柏,你是凡人啊……」
话到了汪弈柏耳中,似是变了味。
「如果我不是凡人,你愿意和我在一起?」
这个二货……这么和他绕来绕去不是个办法……
左右他一时半会变不了仙人,暂时稳住他也好。
「我……我可以考虑一下……」
汪弈柏探视着我的表情,确认是说真的,才咧嘴笑的灿然。
我松了口气,瞥到他袖中的红线,试探道:「既然如此,这最后一根红线你用不着了,就先还给我吧。」
狼崽子不比之前做狗的时候好骗,聪明狡猾许多,大剌剌将红线在我眼前一晃,收回怀中。
「阿湛,你亲手送给我的,可不兴收回去,你若是愿意喜欢我了,我就还给你。」
不是说恋爱脑会变笨吗?怎么这小子还给醍醐灌顶了!
看这说的话是人话吗?句句都是坑!
我真是气啊!恨不得双腿一蹬直接神魂归位得了!
15
希望的曙光明明照在了眼前,却被人突然掐断的滋味不好受。
我绝不能坐以待毙。
可汪弈柏捅破窗户纸后,却像变了个人似的。
不再对我的事亲力亲为,进他的房间也会被下人拦住。
一天到晚难以见到他两面,偶尔见到他不过是惊鸿一瞥,下一刻他就转向走人。
啊,这个人!到底要做什么啊?
我气的兔牙都龇出来了。
表白的时候说的那么柔情蜜意,什么我说往东他绝不往西,现在就连个人都见不着?吃饭也让我一个人孤零零呆在小房间里。
喜欢我就是搞我孤立是吗!
时间长了,汪府上下传出了流言。
说我在汪弈柏面前失宠了,现在被冷落在外院,别说贴身跟着,就连靠近看两眼都不许。
嘿,我可去他大爷的,说的什么鬼话?什么失宠?老子是男人!是和他平等的朋友!老子还是仙人!他还敢冷落我?
啊不对,什么冷落?我又不是他的什么人,需要争风吃醋等他宠?无稽之谈!
若不是他藏着我的最后一根红线,谁有空和他在这周旋?
敌不动我动,我决定主动出击。
左右不过一间房和一个人,红线还能藏到哪里去不成!
初冬的夜清冷沉寂,我迎着寒风,从汪弈柏院墙的狗洞蹦进去。
许是为了防我,他的几个心腹守在院子里打着盹。
我恶狠狠地磨着牙,终于想起自己有法力这件事,兔爪一挥,让他们睡的沉沉。
蹦进房间,炭火暖融融,我禁不住喟叹一声,看着床上隆起的大包,不由怀念起暖和的温度来。
不得不说,冬夜入睡,一只兔的被窝着实冷似铁。
谁叫我是月宫长出的兔子,怕冷是天生的。
在房间里翻箱倒柜找了好一阵,并未发现红线的踪迹。
我只好将视线放在床上,蹦跳上去,屁股一拱,钻进被窝。
哎呦喂,真暖和……
我舒服地眯起眼睛,兔爪子不忘在沉睡的汪弈柏身上扒拉。
这傻大个,红线被他放哪了?
袖子和胸口被我扒拉个遍,咬咬牙,我从他的领口拱进去,四处探察。
正认真找着,忽然身上一凉,一只手紧紧抓住我的尾巴,我的后脊顷刻间像着了电似的,酥麻感汹涌澎湃。
我受不住的啊了一句,嘭得一下变成人身,狠狠砸在汪弈柏身上。
「阿湛。」低哑的嗓音贴在我耳旁,炽热的呼吸喷在我颈间:「大晚上的,你偷偷爬到我床上做什么?」
来做你大爷!
滚烫的身体紧紧贴在皮肤上,我警铃大作,支起身子就想跑。
汪弈柏眼疾手快,双手在我腰上一圈,如同螃蟹的爪子死死钳住,让我动弹不得。
「汪弈柏,你放开我啊!」
「你别动!」他忽然像头凶狠的狼:「再动我就……」
话说了一半又不说了。
我才不管他的,挣扎着拿出手,捻起手式,嘴里念念有词。
许是被我吵醒了好觉,汪弈柏烦躁的慌,一看我要施法,竟翻身一跨,将我压在身下。
大掌抓住我的手腕交叉一拉,锁的更加牢固。
我气的脑袋都不清醒了,嘴硬道:「你以为仙人施法必须要手势吗?只要有嘴就可以……」
话还没说完,汪弈柏俯身侵来,嘴巴瞬间被柔嫩清香的唇堵的严严实实。
16
最终,我还是没有使出法力。
能够自由呼吸时,我的嘴巴已经肿了。
「汪弈柏……」我气若游丝:「你他娘的还是个人吗……」
「红线不还给我便罢了,还要搞偷袭……」
「我不过就是想要回家!」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说着我忍不住哭起来。
汪弈柏轻柔地吻着我的眼泪:「阿湛,你再陪陪我,最多两个月,我一定放你回九重天。」
我借此提出要求:「那你不能强迫我。」
他定定看了我好一会,道:「不强迫你,除非你自愿。」
说什么鬼话,老子会自愿?
话不能说的太早,回到那个冷似铁的被窝,我实在遭不住,又尴尬地跑回汪弈柏的房间。
「做不成情人,咱们也能做好兄弟不是?你睡床上,我睡榻上,兄弟情深厚又和美!」
汪弈柏似笑非笑,叫人直接将罗汉榻从我眼前抬走。
「谁要和你做兄弟?」
我看着院外呼啸的冷风,实在迈不动脚,心中凄凄惨惨戚戚。
「阿湛,又不是没一起睡过,你怕什么?」
我咬咬牙,变回兔子,沉默地扎进他怀里。
压抑不住的笑声从头顶传来,我紧闭双眼,主打一个不闻不问不言不语。
可一大早的,那抚摸尾巴的咸猪手真是让人咬牙切齿。
汪弈柏像是发现了我变回人身的开关,就爱清晨摸我尾巴,屡次三番被我龇牙警告,仍不改。
有时被我咬上一口狠了,眼里像蕴了一汪泉,又成了可怜兮兮的癞皮狗。
「阿湛,我许的愿是不成了,这两个月你就当可怜可怜我不行吗?」
偏他这副皮囊恳求起来实在让人狠不下心,比月宫那些兔子们更具有迷惑性。
我不由心软下来,尽量满足他不过分的要求。
然而,才过了一个月,汪弈柏就出事了。
太子以他通敌叛国、刺杀储君的罪名,将他迅速押进大牢,任何人不准探望。
他在仕的几位兄弟想求见皇帝,却被告知皇帝近日身体抱恙,久躺不起,随后被太子软禁在宫中。
汪府乱成一锅粥,府中被御林军层层把守,任何人不得进出。
汪夫人来找我,哭的伤心:「阿湛,你非汪府中人,他们不一定清查得到。我能将你送出去,你可否去看看五郎?他遭人陷害,形势不明,我实在担心……」
我一口答应,心想哪怕她不找我,我也会想办法去帮汪弈柏。
当然,肯定是看在红线的份上!
为了省点灵力,我用老办法,变回兔子在大牢最里头找到了汪弈柏。
青年将军虽入了狱,仍身板挺直地坐在角落里,蓬头垢面丝毫不减不凡的气度。
「阿湛。」他眼睛一亮:「你来了。」
他将我捞起来,平视着他盛满欢喜的眸子。
「我好想你。」
这人真是……
我感觉兔脸有些热,庆幸兔毛挡住了。
「你这是什么情况?你家里人可要担心死了。」
汪弈柏也很疑惑:「我也不知为何太子突然对我发难。如果要说和他有什么过节……」
他看了看我,欲言又止。
我大概要猜他说什么蓝颜祸水的话,翻个生动的白眼以示不满。
他噗嗤一笑,竟凑上脸来在兔嘴上亲了亲。
这下兔毛真的炸了,我疯狂舞动着四肢想挠他,奈何腿短。
士可杀不可辱!
17
正当我想变回人身与汪弈柏大战一场,忽有脚步声隐隐绰绰踏来。
汪弈柏面色一沉,忙将我往身后一塞,挡的严严实实。
「汪将军。」
「太子殿下,不知臣在何处惹了您不满,要致臣于死地。」
「汪将军,你可知,父皇为了追求延年益寿,迷恋上食丹,这丹的原料何来?」
「臣不过一个武将,怎知皇上的私事?」
太子笑了笑,声音明明是温和的,回荡在阴寒的牢房中却平添几分阴森。
「有时天降祥瑞,散仙妖修入世,为了燕国祥和,国师大人自然要花费一番力气,物尽其用,能作为天子续命丹药,亦是他们的功德。」
「汪将军,献出阿湛,孤自会保你汪家一世富贵荣华。」
我愤怒的全身发抖,竟真有凡人胆大包天,把主意打到仙人身上!
回了九重天,我定要让月神大人告上一状!
汪弈柏全身僵硬,返过手来握住我的兔爪,强作镇定道。
「阿湛于我下狱前就回了天上,如何献?」
太子显然不信,冷笑一声,道:「国师大人,你可探探,他是否在此?」
我这才知道,来的不止他一人。
「殿下,上回臣为他上达天听时,便给他身上下了追踪咒,一路追来,就在此处。」
我心下一惊,还未想到对策,爪子里被汪弈柏塞了个东西。
定睛一看,是最后那根红线!
说这时那时快,我才抓住红线,身体就被汪弈柏抡向小窗外。
「阿湛,快走!」
谁知才挨到窗前,就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弹回来,全身像被雷电劈中,剧烈的疼痛在体内猛然炸开。
重重落在地上,国师掐起我的下巴喂了颗丹药。
我痛的直抽搐,根本无力反抗,咽下的那一刻化作人身,狼狈地翻滚着。
太子蹲下身,轻轻抬起我的脸。
「真美……原是天上的仙子啊,不论是男是女,都这般让人心动……」
「不怪汪将军被你迷的神魂颠倒,连家族和前途都不要了。」
我咬牙,忍着痛想要施法,却发现灵力空空。
国师阴测测道:「小仙官,我这布下的天罗地网,专为仙人所设,省点力气吧。」
又转头向太子恭贺道:「殿下,您不是对这仙兔念念不忘?臣从未抓住九重天上的正统仙人,材料需准备段时日,这仙兔受了臣的咒,与凡人无异,您自可好好享用。」
太子的眸底顷刻掀起层层波涛。
我不寒而栗。
「阿湛!」
汪弈柏目眦欲裂,如同一头困兽嘶吼着扑过来。
却被太子的侍卫蜂拥而上,团团制住。
太子抱起我,将他一脚踹倒,心满意足地扬长而去。
18
东宫的炭火十足,房间里暖意融融。
我趴着床角,如坠冰窟,受不住地打着冷战。
「阿湛。」
太子撕开人前的伪装,欣赏着我脚上的镣铐,满目迷恋之色。
「若不是汪弈柏看得紧,孤早就能将你带回东宫了。」
我恨恨道:「你胆大妄为,就不怕遭了天谴?」
他漾开得意的笑容:「你若是正经下凡的下官,何故让国师拜月,将你在燕国的消息上达天听呢?」
我这才了悟:「他是看得懂天文的!」
「还不算太笨。」太子慢吞吞地靠近床沿:「幸而国师老道,不动声色,这才让孤如愿以偿。」
「你可知道,孤知道你是天上仙子时,狠了心要与汪弈柏抢上一抢的!后又知你是个男人,着实让孤心忧了一番,可现如今看,这般天上的美人,男人又如何?无法生嗣,更无后顾之忧,实乃人生美事……」
我第一回体会到了嫦娥口中的人心险恶,见这清风霁月的人皇之子口吐妄言,胃中一阵翻腾。
「放心,那老不死的占着龙椅不愿传位,孤又怎舍得将你献去给他续命?待孤谋算成功,你定要好好陪在孤身边,共享极乐!」
太子已经爬上床,眼中的情潮毫不掩饰地喷涌而出。
他伸手欲来解我的衣带,却忘了我虽没了法力,但仍是个男人。
我抡起拳头,哐的给他捶了一拳,抬起脚就将他踹到床下。
镣铐碰撞的声音荡在屋内,太子沉着脸缓缓爬起来。
「阿湛烈性,更添几番风味。」
他脱起自己的衣服来,一件件坠在脚边,随后像只捕猎的豹子将我牢牢压住。
我羞愤欲死,如同濒死挣扎的鱼跳动在案板上。
太子猩红了眼,死死按住我,轻狂的吻似狂风暴雨落在脸上和颈间。
明明汪弈柏也做过同样的事,我却在此刻品尝到完全不同的心境,只觉万分屈辱,绝望的几欲作呕。
太子畅快大笑:「这仙人滋味果然不同,就连挣扎都让人欲罢不能……」
苍天啊!难不成我今天真就要败在这里了!
就在咸猪手从腰间流连往下时,我突地摸到袖中的红线,脑中灵光一闪,来不及思考太多,大呼。
「汪弈柏!」
红线闪着金光迅速扎进我的心口,另一头光速冲出房间,直奔大牢方向。
太子停下动作,沉着脸看来时,红线已隐去光芒,消失不见。
「你念着他又如何?过几日,他就会秋后问斩,死无全尸。没关系,即便你和他亲密过,孤亦不介意……」
话未说完戛然而止。
他惊异地睁大眼睛,死死拽住徐徐往窗外飘去的我。
「你……」
「太子殿下,我功德已满,要回九重天了,你好好想想,该如何承受天谴吧!」
我总算吐出一口浊气,为保住屁股而松了心头的大石。
然而飞到一半,镣铐上的铁链拴在床角,牵扯住了上升的脚步。
太子见状,忙四面八方叫人来抓我。
我一急,狠狠用力一拽,那千斤重的大床哐的随着我往上飞,一路无所抵挡,轰然一声,将房间的墙撞了个穿。
没得片刻,房间就颓然倒塌,太子还未来得及呼救,就被压在最下面。
不是喜欢压人吗?让你尝尝被压的滋味!
劫后余生,我望着越来越近的月中天,激动的热泪盈眶。
而脚下的人间越来越小,直到不见。
19
时经半年,我终于回到了月宫。
九重天上才过了短短半日。
嫦娥正擦着嘴角的眼泪看吴刚砍树,忽然见我裸着上身缓缓飞来,脚上还拴着铁链子,铁链子的另一端则悬浮着一张奢华的大床,不禁目瞪口呆。
「阿湛,你精神受刺激了?」她自认在凡间生活时间长,见多识广:「以前我夫君的国家里就有好些人受不住十个太阳成了精神病,就爱这样裸奔。」
可不是受刺激了?
我在凡间遭遇惊心动魄,忽见故人不由心潮澎湃,情难自已,忍不住落下男儿的轻弹泪。
「嫦娥姐姐,我差点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嫦娥打量着我,连连摇头:「你这小身板,还是比不得吴刚。白白嫩嫩,像个女儿家,不愧是小白兔变得。我这种熟女啊,还是喜欢肌肉男……」
人与人之间的悲喜并不相通,我奔涌的泪水瞬间干涸,只留满腔愤懑。
「老子是雄兔子!我不是女人!我不是女人!」
嫦娥吃了好大一惊,手里的瓜子都掉了。
「还说没有精神病,这兔子太劳模了还是不行……」
月神大人匆匆而来,见我模样亦是吓了好大一跳。
听完来龙去脉后,护短的她迅速向玉帝上报了燕国国师残害仙妖给人皇续命之事。
当下,雷公电母就气势汹汹地朝燕国上境飞去。
出了恶气,我本想先去休息,忽然想起仍在狱中的汪弈柏,不由担心起来。
我这么一走了之,他的冤屈更加洗刷不去,不管太子还活没活着,显然他都会没命!
月神大人向来体恤下属,惯会察言观色,主动询问。
我问她,能否帮我审批个下凡条子,这次回月宫,亏了有人相助,可那人生命垂危,我想去还个恩情。
月神大人摇摇头,只道因缘际会自有定数,凡人生老病死亦是常数,叫我不要往心里去。
说来确实如此,何况仙人当是清心冷欲的,对凡间游历短短数月不过沧海一粟,又何足挂齿?
可一想到汪弈柏为了我遭遇灭顶之灾,我的心就空落落的,不知如何是好。
月神大人安慰了我一番,正待离去,忽而看向我的小指,惊道:「你身上怎么绑了两根红线?」
两根?不应该是一根吗?!
「小淮当时对你心生妒忌,踢你下凡时还给你绑上了根红线,就为扰你心志。可这第二条红线是怎么回事?且待我看看,分别绑给谁了……咦?怎么都在同一人身上?」
月神大人神色复杂地看着我:「阿湛,这两条红线相缠相依,想是他对你情根深种,就连我都无法断开。」
很奇怪,我没有心思去想这红线的问题,只问:「他与我缠的这么深,还未修成正果可会死?」
月神大人摇摇头,眼神意味深长。
我松了口气。
罢了罢了,能保他一命也好,不就牺牲以后的择偶权吗?孤身寡人挺好的,这天上的单身狗不大片大片的?
我将这段遭遇归于大梦一场,休息了几天完全后,完全抛掷九霄云外,再次投身于忙碌的工作中。
大约半年后,战星殿迎来一位新飞升的战神,玉帝为贺天庭喜得将星,开了大宴为其洗尘。
我是月神大人座下最得力的仙官,自然要跟去赴宴。
当看到宴席中央那个高大冷峻、俊朗隽秀的青年将军,我的心突得悸动起来。
他也看到了我,咧嘴一笑,穿过人群径直朝我走来。
「阿湛,我现在是仙人了,你应当要履行当时的诺言了吧?」
番外
小淮历经十世轮回归位后,痛哭流涕地向我道歉。
「我就是想整整你而已,没想到人间这么可怕,我错了,以后再也不与你交恶了。」
看样子就是在凡间遭遇了什么,好歹是几百年的同仁,我是只心软的兔子,原谅他了。
汪弈柏私下里偷偷给他道谢。
我气的直打他:「讨打?他害我那么惨,你还谢谢他?」
他哎呦嚎着,不敢还手,期期艾艾解释道:「如果不是他在你身上放了红线下凡来,在我对你一见钟情时将我俩绑上了,谁知还会惹来哪些情敌……」
我给他一顿爆锤。
第二日,他只能鼻青脸肿地去战星殿点卯,路上遇见其他仙人,还要笑呵呵地控诉我打的。
这什么傻子啊?一个法术的事,他偏要顶着伤势给人看,我真怀疑他是故意的。
燕国在雷公电母哐啷啷一顿敲后,就遭了灭顶的天灾。
太子被救出来后断了双腿,躺了没多久就郁郁而终了。
汪弈柏被困大牢没几日,汪家兄弟就暗中联系了人,趁燕国将乱时将他救了出来。
太子死了,皇帝病恹恹一躺不起,天灾频发,燕国瞬间大乱,邻国蠢蠢欲动。
汪弈柏的哥哥颇有野心,就势起事,汪弈柏做他的马前卒,大杀四方,平乱安定收获不少民心赞誉,哪怕国泰民安后,全国各地百姓都为他立了庙,塑了金身。
故此,他才短短一百多年间,就能功德圆满,飞升成仙。
既应了燕国的天谴,又全了两条红线的因果。
「所以说,阿湛和我啊,是天赐良缘,天生一对。」
汪弈柏在被窝里如是说,一脸满足。
我龇牙咧嘴地揉着酸疼不已的后腰,火冒三丈。
一脚将他踢下床。
「滚!」
「阿湛!腰疼了?我给你揉!」
「滚!」
「怎么还这么有力,看样子是我给的不够。」
「啊啊啊啊汪弈柏,你给我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