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明帝下意识地低头,甚至还未看清那是什么,一股冰冷刺骨的剧痛便已从胸口炸开,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他的呼吸猛地一滞,身体僵硬得如同木雕,随后,视线才迟缓地聚焦在被刺进胸口的那柄匕首上。
永明帝愣住了,剧痛之下,大脑竟是一片空白。
他甚至没有第一时间叫太医,而是用一种全然茫然和不敢置信的眼神,缓缓抬起头,看向了沈清辞。
沈清辞依旧维持着方才跪地的姿态,只是那张原本写满恭顺的脸上,此刻却绽开了一个冰冷的笑容。
她朝着他勾起嘴角,声音轻柔,却字字诛心:
“陛下刚刚亲自下的圣旨啊,允许臣女手刃仇敌,并且将仇人的项上人头,献祭到我父亲坟前。”
永明帝微愕,混沌的思绪终于抓住了一丝清明。
他……的确是答应了,可……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沈清辞仿佛看穿了他所有的疑惑,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也愈发残忍。
“陛下忘了吗?”
“下旨杀我父兄,屠我沈家满门的,不就正是……陛下您吗?”
“你,”她的声音陡然转厉,充满了刻骨的恨意,“才是我沈家惨案,真正的罪魁祸首啊!”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狠狠地劈在了永明帝的脑海中!
他猛地张大了嘴,想要呼救,想要辩解,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漏风声,鲜血顺着他的嘴角不断涌出,将他明黄的龙袍染得一片刺目的暗红!
沈清辞笑了起来,那笑声在死寂的大殿中显得格外清晰,也格外瘆人:“陛下是不是想说,你是被柳文渊、被霍云湛蒙蔽了?”
她缓缓站起身,与他那双因恐惧而瞪大的眼睛平视,“你真的是被蒙蔽的吗?”
“你当初为何要下旨除掉我父兄?为何要屠尽我沈家满门?难道不是因为你忌惮我爹爹功高盖主,手握兵权吗?难道不是因为你听信谗言,以为我沈家藏着一支足以颠覆你皇位的私兵,便宁肯错杀一千,也不肯放过一个吗?”
“你自己的龌龊心思,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不过了!”
“那些话,”沈清辞的眼中,是全然的冰冷与不屑,“谁都骗不了。”
她说着,伸出另一只手,与握着匕首的手交叠在一起,用尽全身的力气,在那早已血肉模糊的伤口处,狠狠地转动了刀柄!
“噗嗤——”
那是血肉被搅碎的声音。
永明帝发出一声凄厉的闷哼,那双瞪大的眼中,所有的神采都在瞬间被抽离,只剩下无尽的恐惧与死寂!
他高大的身躯猛地一颤,随即……
“轰”的一声,轰然倒地!
“陛下!”
跟在永明帝身后的内侍们,终于从这惊天变故中反应了过来!
他们看着地上那具早已没了半分生息的帝王尸身,看着那个手持滴血匕首、宛若地狱修罗般的女子,瞬间吓得魂飞魄散!
一声声凄厉无比的尖叫划破了这殿内的死寂,他们连滚带爬地向后退去,拼命远离那片血腥之地!
就在这混乱不堪的瞬间,数道黑影如鬼魅般骤然窜出,带着凛冽的杀气,直扑沈清辞而来!
那是先帝留给永明帝的最后底牌——暗卫!
只是,楚寂尘早已有了准备。
还不等那些暗卫靠近,更多的黑影便从殿内的阴影中四散开,形成了一道人墙,他们快如闪电,只在眨眼之间,便已将那些企图行刺的暗卫尽数拦下!
刀剑相接的清脆声响,在死寂的大殿中,显得格外刺耳!
楚寂尘的目光,漠然地从地上那具依旧瞪大着双眼、满脸难以置信的帝王尸身之上扫过,最终,落在了那个手持滴血匕首,眼神冰冷的女子身上。
他的声音清冷,却一锤定音。
“陛下驾崩了。”
禁卫军统领被楚寂尘的人死死拦在殿外,眼睁睁看着殿内血溅龙袍,却无能为力。
他听见楚寂尘那句冰冷的宣判,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头顶,再也按捺不住,疯了一般地嘶吼起来:
“驾崩?”他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陛下分明是被摄政王妃当殿刺杀!我等亲眼所见!”
他双目赤红,死死地盯住殿内那道从容不迫的轮椅身影,声音凄厉,字字泣血:“柳文渊的叛军已兵临城下,随时可能破宫门而入,意图逼宫夺位!”
“你身为摄政王,非但不思退敌,反而纵容王妃在此等国难当头之际,行此弑君大逆不道之事!”
“你这是要将我大周的万里江山,拱手让给那乱臣贼子吗?!”
他的质问响彻在死寂的宫殿内外。
楚寂尘却仿佛没有听到一般,他甚至还慢条斯理地抬起手,掸了掸衣袖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随即,他缓缓抬起眼,那双深邃的凤眸中,没有半分波澜,只有一片令人心悸的讥诮。
“叛军?”他声音平淡地反问,“哪里有叛军?”
此话一出,不仅是那禁卫军统领,就连殿内那些还活着的暗卫,都瞬间愣住了!
禁卫军统领死死地盯着楚寂尘,声音都在发颤:“王爷……这是何意?”
他的脑中,一个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疯狂滋生!
“宫外那些围困皇宫的兵马……”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楚寂尘,声音艰涩无比,“难道……根本就不是柳文渊的人?”
他猛地想通了什么,瞳孔骤然紧缩,失声叫道:“是你!是你的私兵!楚寂尘,你果然早有反心!”
一旁的沈清辞,却在此时缓缓上前一步。
“不对。”
她声音清冷,瞬间便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他们不是摄政王的人。”
她看着早已面如死灰的禁卫军统领,缓缓地,勾起了唇角。
“那是我沈家的人。”
那禁卫军统领和残存的几名暗卫,皆是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沈家的……人?
沈家不是早已满门抄斩,只剩下她这么一个孤女了吗?哪里来的兵马?
沈清辞看着他们那副惊骇欲绝的模样,脸上的笑意愈发深了。
“你们说,他们是叛军?”
“倒也……对。”
她缓缓地转过身,用沾染了血的手遥遥地指向了地上那具早已冰冷的帝王尸身。
“若永明帝不死,对永明帝而言,他们,自然是叛军。”
“可如今,”她的声音陡然转厉,“他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