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寂尘闻言，竟是扬了扬眉，随即，那双深邃的凤眸之中便漾开了浓浓的笑意，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
他看着她，声音里充满了宠溺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嘲：“污名？”
“我的污名，还少吗？”他轻笑一声，“天煞孤星、残暴狠戾、阴鸷残废……多添一桩弑君，又算得了什么？”
“再者说，”他缓缓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她因担忧而微蹙的眉心，“那道‘手刃仇敌’的圣旨，难道不是我，亲口为你向那昏君讨要的？”
“我一清二楚，你真正的仇人是谁。你今日所做的一切，不都是在我的默许、甚至纵容之下吗？”
楚寂尘掀了掀眼皮，唇边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那眼神，狡黠得像一只早已布下天罗地网的狐狸。
“我就是故意的。”
沈清辞的眼中，瞬间闪过一丝不解：“故意？”
楚寂尘颔首，缓缓地笑了。
他操控着轮椅，带着她来到了那张空悬的龙椅之旁，这才不紧不慢地解释道：“我之所以这么着急，不等柳文渊露出马脚，便要让百官承认我的身份，就是知道，他们很快便会发现——逼宫的是我，弑君的……也是我。”
“而且，”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我就是要让他们知道，这一切，都是我做的。”
“你想想，若是柳文渊杀了永明帝，我再出手收拾残局，坐上这个皇位。那在满朝文武眼中，意味着什么？”
沈清辞的心思在瞬间飞快地转动，她缓缓地吐出了四个字：“侥幸……渔翁。”
“没错。”楚寂尘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他们只会觉得，我楚寂尘……不过是个运气好的渔翁罢了。他们不会敬我，更不会畏我。”
“可如今，”他的声音陡然转冷，充满了令人心悸的寒意，“是我，亲手策划了这场弑君夺位的惊天大戏！是我，纵容自己的王妃，当殿手刃昏君！更是我，早已布下天罗地网，将整个皇宫都围困得如铁桶一般！”
“这便意味着，”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如同鬼魅的私语，“本王……心狠手辣，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他们才会……忌惮我，害怕我。”
“但如今我已是皇帝，他们即便是知道了真相，又能如何？”他的眼中，是全然的冰冷与不屑，“除非，他们有那个胆子站出来，与本王为敌。否则，便只能夹起尾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若有人当真敢站出来，”他的唇边，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那便……再好不过了。”
“正好，让所有人都好好看一看，与本王为敌，究竟是何下场。正好……杀鸡儆猴。”
“没有哪个帝王的江山，是轻而易举得到的。更没有哪个皇位，是能风平浪静坐稳的。”
“至于污名……”他看着她，终于缓缓地伸出手，将她揽入怀中，声音里是全然的自信与霸道，“只要我能得到这江山，守住这江山，史官的笔，便等同于握在我手中，想怎么写，便怎么写。怕什么？”
沈清辞仔仔细细地想了想，将楚寂尘方才那番话在心中反复推演了一遍，终于是彻底明白了。
她缓缓地点了点头，那双清亮的凤眸之中，再无半分担忧，取而代之的，是与他如出一辙的、洞悉一切的冷静。
“王爷……不，陛下说得没错。”她改了口，声音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坚定，“既然如此，那当务之急，便是尽快收拾好眼下这盘残局，迅速坐稳这帝位。”
她在脑中飞快地将所有的线索与隐患都过了一遍，随即压低了声音，条理清晰地说道：
“如此说来，第一步，便是要立刻昭告天下，让所有百姓都知道，永明帝驾崩，您登基为帝的消息。同时，还要将您腿伤已愈，能够重新站立行走之事，一并公之于众。”
“民心，是最容易被煽动的，也最是……需要安抚的。”她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只要天下百姓都知道，新君身体康健，并无传闻中的残疾，那之前那些关于‘无法延续血脉’的流言蜚语，便会不攻自破。如此一来，您的帝位，才能坐得更稳。”
楚寂尘笑了一声，眼中满是笑意地看向了她：“我窃以为，最能够攻破我无法延续血脉的流言蜚语的办法，该是清清你……尽快有孕才是。”
他幽幽叹了口气：“看来，我还是不够努力啊！我得要更努力些，早些用孩子说话，堵住悠悠众口。”
沈清辞瞪了他一眼，这人，这种时候，她说着正事呢，他怎么尽往那种事情上带？
她懒得理会他，自顾自地问出了那个最关键的问题：“那……柳文渊呢？他应该……没有跑掉吧？”
“毕竟之前，”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笃定，“他藏身宫中之时，便一直都在您的眼皮子底下。”
“自然跑不掉。”楚寂尘看着她，眼中满是赞许与宠溺，“朕早已命元宝，亲自带人将他‘请’回了摄政王府的密牢。”
沈清辞闻言，这才彻底地放下心来。
她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随即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眉头再次紧紧地蹙了起来。
“还有一事，”她的声音里充满了凝重，“当初，永明帝与柳文渊之所以能那般轻易地扳倒沈家，除了伪造证据之外，最重要的，便是……他们利用了朝中其他人对‘沈家私兵’的恐惧与猜忌。”
“如今，柳文渊虽已倒台，可他之前在城外布下的那些假冒成沈家私兵的兵马，却依旧还在，只是暂时没了动静。”
“这些人，若是处置不好，不仅会影响沈家翻案，更可能……会成为那些别有用心之人，用来攻讦您的借口。”
楚寂尘闻言，却是笑了。
他伸出手，轻轻地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声音里充满了自信：“放心，此事……朕早已有了安排。”
“那些人，本就是柳文渊暗中培养的兵马，只是打着沈家私兵的名义罢了。”
“他们的真假，寻常百姓无从核对确认，可你，”他的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声音里充满了不容置喙的笃定，“沈家大小姐的身份，却是人尽皆知，无人能够怀疑的。”
“到时候，”他的唇边，缓缓勾起一抹算计的弧度，“朕会安排人，易容成你的模样，亲自登上城楼，当着所有百姓的面，与他们对峙。”
“‘你’可以当众识破他们的伪装，怒斥他们假冒沈家之名，意图行那谋逆叛乱的龌龊之事，败坏沈将军的赫赫威名！”
“而后，”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朕，便可名正言顺地，以‘清剿乱党，还沈将军清白’为由，直接出兵，将他们……杀无赦！”
这，才是一场真正完美的、足以堵住天下悠悠之口的收官之战！
沈清辞看着他那副运筹帷幄的模样，心中的最后一点担忧，也终于烟消云散。
她忍不住笑了，那笑容里，是全然的安心与信赖。
“霍家呢？霍云湛虽然死了，但霍老夫人还在，你准备如何处置？”
楚寂尘转眸看向沈清辞，眉眼弯弯：“清清打算，如何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