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馆对面。
隔着一个十字路口的街道旁，一辆黑色的大众缓缓停靠下来。
男人深沉的目光落在副驾驶上那份牛皮纸袋装好的文件上。
眼皮缓缓闭上。
片刻后，男人睁开双眸，推门下去。
漆黑的眸子里染上一层冰霜，三伏天的日头下他还穿着一身严谨的正装。
引得路人不免朝他看过去几眼。
董显俞一手拿着手上的文件，一边看着手机。
视线停留在微信对话上。
步子似有千斤。
没有注意到有人趁着红绿灯切换的时刻往他这边走来。
董显俞抬眼往对面的咖啡馆望去。
太阳折射在玻璃墙壁上，看不清里面的情形。
“你在这里做什么？”
旁边土壤响起一道青嫩的声音。
董显俞本就心绪不宁，冷不丁被旁人一喊，下意识的就把手上的文件往后放。
侧目过来盯着那道声源。
松了口气。
“小默啊，”董显俞手贴着裤缝往下擦了擦，“你怎么在这儿？”
秦默背着书包，乌黑清澈的眸子茫然的望着他。
“董叔叔，我放学啊。”
脸上的天真不似作假。
仿佛刚刚那道冰冷的质问不是从他口中说出的一般。
董显俞摸了摸有些发汗的额头。
看到他背后背着的书包，像是刚下课的。
秦默在这边入学已经有三个月了，又比常的孩子要早熟。
平时上学放学公交半个小时一般就能回来。
他跟着几次后也就放心这小子自己上学了。
伸手揉了揉他的头。
“回家怎么走到这儿来了？”
咖啡馆这条路距离秦默的学校不远，但秦默往日的路线应该是在学校门口就上车了。
秦默眨了眨眼。
“学校门口那站人太多，我去那儿转。”他伸手指了另外一边的公交站牌。
在董显俞刚刚停车的位置旁边。
“对了，董叔叔你来这儿做什么啊？”
秦默目光触及到他放在另外一侧的文件袋。
疑惑道：“是要给朋友送东西吗？”
董显俞指尖一颤，后背竟是出了冷汗。
他嘴唇微翕，准备解释时。
就见秦默苦着一张脸。
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
“你们这么忙，都没人在家陪时倾小姨了。”
秦默说着，一边摇头叹气。
“董叔叔，小姨要是真的嫁人了，还会在家里吗？”
“我和江萤一直在家里，小姨虽然每天都嫌弃我们，但她要是真嫁人了我还是会舍不得的。”
“还有爷爷和奶奶，退休后都想着在家里带孙子，我和江萤长大了，以后小姨有了孩子，他们就会更疼小姨的孩子吧。”
“董叔叔，你想什么呢……”
袖口被人抻着拽了几下。
董显俞眼眶有些干涩，不知道是被太阳烤的还是怎么。
喉咙发出声，捏着牛皮纸袋的指尖泛白。
嗓音哑了片刻：“没事。”
“小孩子好好上学，操心什么呢？”
他抓着他的肩往后推，又恢复了自然。
笑骂道：“董家养你两姐弟还养不起了？给你爷爷奶奶听见看不骂你个小崽子养不熟的没良心。”
“还有，你怎么不喊江萤姐姐，存心想气她？”
这两孩子，自江萤病情恢复以来，在家里可谓是一山不容二虎。
吵闹的很。
“我顺路带你回去。”
他说。
直到对面那块反光的玻璃从他的视野间消失。
转过身他忽的周身轻松了起来，一片阴凉穿过脖颈。
董显俞松了松衬衫领口，目光坦荡。
斜眼看去，坐在副驾驶上的小孩，正无聊的把玩手机。
江念念给他买的那个，屏幕上是黑白的俄罗斯方块。
如果不是正好遇见秦默，又恰好听到他无意说起的话。
现在的他怕是已经走上一条不归路了。
更别谈董时倾嫁人了。
只怕到时候董家在A市早就抬不起头来。
董家没有了，他换这一时的安宁又有什么用。
……
“哥，他怎么还没来啊？”
陈妤蹙着细眉，有些着急的探头望。
给距离不远的陈大少拨了个电话。
就见靠窗坐着的男人警示的瞪她。
“好好待着。”
说完。
马上挂了她的电话。
呼吸几个来回后，端起桌边凉透的咖啡喝了一口。
按照约定的时间，董显俞早在半个小时前就应该到了的。
人一直没有到，他心里也突然没了底气。
他这个不成器的妹妹还堂而皇之的给他打电话。
陈大少本就烦躁的心被陈妤这通电话惹的更加强烈了。
就不该带她出来。
陈妤被他莫名凶了一句，这会儿委屈的捏着指尖。
翻了个白眼。
看着那边一时半会儿也没什么动静，起身朝里面卫生间走去。
陈大少看到她走过去的方向。
手背朝下敲了两下桌子，这是他内心不安时，下意识的一个动作。
右眼皮猛的跳了两下。
给陈妤发了个消息，让她待会儿先回去。
他怕时间长了会出事。
“买单。”
一道平常的声音从咖啡馆的一角传过来。
陈大少不知道为什么就顺着声音朝那边望了过去。
咖啡馆围着咖啡围裙的服务生也正朝着那边走过去。
一个坐在角落圆桌上的女生，穿着牛仔背带短裤，朝气的马尾扫在背后。
正弯腰收拾桌上零散的试卷。
他这个位置堪堪只能看到半张侧脸。
那个学生戴着黑框眼镜，目光有些沉寂。
从口袋掏出一张红色的纸币递给服务生后就出去了。
陈大少手磨挲着杯壁，凝着她出去的那道身影。
这边距离两个小学和初中，不少有学生放假之后回来咖啡馆这边。
一般是两三人一同来，一个人来的家境应该素颜是不错。
那学生应该是正读初中的年纪，一天消费这么高。
他妹妹上学的时候家里也是这样纵着。
零花钱不断，一天的比上一般同学一个星期的。
周末假期还要和同学聚会，如果不是陈家从商，还真养不起她。
陈大少唇角扯了扯，等陈妤出来和他打过照面后才终止了刚刚的思绪。
给安排好的人发了个短信过去，他在门口安排了人手的，董显俞一来便会同他汇报。
没一会儿便收到了那边的回信。
【大少爷，董显俞半个小时前到了后，在马路对面站了一会儿转身走了，现在回董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