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胧间传来一阵悠扬的琴音,缠绵的曲调隐隐透着喜悦。
困倦地睁开眼,床前立了一个人,我抬手挡住刺眼的光线,那人快步移步到我身旁,“小姐,您醒啦!”
这声音?!“竹萱?!”我困惑地盯着她,莫非是我睡糊涂了?否则她怎么会在这儿,她现在应该是和莹珠、高顺一起留在客栈等我们才对呀!
“小姐,是昨日爷命苏策把奴婢接来的,小姐要起吗?”她缓声解释道,扶起我为我梳洗更衣。
院里的金盏菊开得正盛,碧绿的叶子衬得金黄花瓣纤嫩柔软,大朵大朵地簇拥在一起,绚烂美艳至极。
“竹萱,你可知是谁在弹琴?”
她看了我一眼,“是方小姐在弹琴。”
方莲香?看竹萱的样子想必话才说一半吧,“爷呢?”
“••••••在后园听方小姐弹琴!”
心头一噎,昨夜还在与我说那些情意绵绵的话,今早便迫不及待地去跟方莲香谈情说爱,这帝王果真是多情呀!唇边溢出一抹冷笑,“竹萱,这方小姐的琴弹得甚好,陪小姐我去看看!”
她偷偷地抿嘴一笑,“是,小姐!”
琴音逐渐清晰,我站在圆月形的拱形门洞前一眼便瞧见了凉亭内的两道人影,方莲香穿了一身烟青色的长裙,头上梳着追云髻,簪着一溜的琉璃珍珠花,在髻上排出一道璀璨的光芒,唇角上扬,笑容温柔得似能掐出水来,脉脉含情的目光落在云墨的身上,手上动作不停,弹出曲音铮铮。
心头的妒忌如疯长的滕蔓似要淹没我的理智,努力端出一副温柔贤良的样子,我款步走向凉亭,不断地在心底告诫自己要冷静、冷静。
琴音骤歇,方莲香面色一僵,下意识地看向静坐在一旁优雅浅笑的云墨,“••••••姐姐!”
仅剩的理智几乎在这一刻崩溃,我蹙紧黛眉将目光移向云墨,而他却是一副闲逸的神态,如玉般的手中一把竹扇悠然地扇着,视线淡淡地落在我身上,不冷不热。
“一早便听到有人在弹琴,原来是方小姐,小姐的琴弹得真好!”我步入凉亭,略一踌躇找个美人靠坐下,“方小姐怎么不弹了,方才的那首落雨流芳醉才弹到一半呀!”
许是我的语调有些阴阳怪气的诡异,方莲香竟羞红了双颊,略带惊恐不安地瞄了我一眼,“让姐姐见笑了,莲香不过是兴致上涌胡乱拨了几下,饶了姐姐的清静,还请姐姐莫怪!”
她这姐姐长姐姐短的叫得我一阵火大,烦躁地咬了咬下唇,我站起身,“方才我未来之前二位弹琴的弹琴,听曲的听曲,我一来二位便都拘谨了,想是我搅了二位的兴致,我才是罪过,••••••竹萱,小姐我醒来连口说也未喝过,你陪我去吃点东西吧,二位,告辞!”我施施然一礼,可谓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竹萱跟在我身侧憋着笑,好不容易走出园子,我见她憋得也难受,便好心地开口道:“想笑就笑出来吧,别憋坏了!”
她忍了两下终是没憋住笑出了声,“小姐,奴婢一直觉得您过分温婉淡泊,这样的性子总是容易吃亏的,但是没想到小姐说起话来也是不饶人的,刚刚那方小姐的样子就像是吃了一只苍蝇般难看!哼,她也不拿镜子照照,她有哪一点比得上小姐,居然还当着爷和小姐的面弹落雨流芳醉,真是自打嘴巴!”她的神情得意,眉眼间全是笑痕。
方才我说的话很厉害吗?虽然心里储了些怨气话语间可能就带了点刻薄,可是应该不是很过分吧。
“好啦,别笑了,被人瞧见了也不好!”
她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是,奴婢不笑了,••••••小姐,您去后园不是要把爷带走吗,为何还留他们二人独处呀?”出宫的时间长了,竹萱的性子好像也活泼了不少,连看我的目光都少了几分敬畏,多了些许的亲近。
“难道竹萱不知相会的两人最忌讳情浓意密时有人去插上一脚?你想,这好不容易培养出的情调被打破了不说,两人心里还会堵着一口气,无奈插脚之人已走,这气无处可撒,这心里梗了一口气,这情调也不可能重续,只得不欢而散!”我一脸的高深笑意,竹萱的眼中迸出了崇拜的光芒,我颇受用地勾了勾唇角,“哎,我肚子好饿,我们走吧!”
晃晃悠悠地来到闹市,我们漫无目的地走着。
“小姐,您不是饿了吗,要不要到前面的酒楼里吃点东西?”竹萱担忧地看着我,似是觉察到了我的愁闷,她忙开口拉回了我的思绪。
茫然地看着竹萱遥指的酒楼,良久我才点点头,“走吧!”
要了间包厢,竹萱点了些清淡的吃食,安静地候在一旁。
“竹萱,你说爷会不会把方家小姐带回京城?”我漫不经心地把玩着青瓷茶杯,挑眉看向我。
秀眉轻蹙,她的脸色几经变换,而后道:“小姐,奴婢不敢欺瞒于您,那方小姐一看便知对爷有情,而且她有美貌还有一个经商有道的爹,虽然大祁轻商,但若能拉拢方家这样的商家对大祁无疑是百利而无一害!”她分析得头头是道,我除了苦笑就是苦笑。
“你看得倒是通透!”我似笑非笑地弯了唇角,竹萱面色一僵,眼中有惊恐的神采,“小姐,奴婢••••••”
“不必惊慌,这里没有外人,你坐下吧!”
她踌躇不安地立在我身侧,见我只是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只得乖乖地坐在我身侧,“小姐••••••”
有人叩响门,我点了点头,竹萱站起身道:“进来吧!”
店小二端来了吃食,几样精致的食物摆上桌,扑鼻的香味立刻勾起了食欲,美食当前就算有天大的烦恼亦可抛开。
“竹萱,坐下一起吃吧!”
“小姐,••••••”
“哎呀,那么拘束干什么,坐下吃!”
她终是坐下来小心谨慎地喝粥吃菜。
“竹萱,你有没有觉得头有些晕?”我撑着脑袋却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最终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小姐••••••”
模糊间嗅到一股刺鼻的臭味,脑袋逐渐清晰,豁然睁开眼,屋子里多出了两个人,竹萱趴在桌山,一脸安静地沉睡。
“你们••••••”我撑起昏沉沉的脑袋,立在窗前的青衫男子闻声转过来,一张平淡无奇的脸,眉目间偏生就有一种淡定宁静的温润光芒,这个人我并不认识,但是看到他那一双深邃沉寂的黑眸,心底竟升起了莫名的惆怅。
意识仍有些混沌,我支撑着想起身却发现提不出一点儿力气,只能趴在桌上看着那青衫男子款款走来。
莫非今日是遇到了什么土匪强盗不成,哎哟,早知道我就不出来了,真是倒霉,我愤愤地在心底念叨,青衫男子却已来到我面前。
他伸出素净的手,略带薄茧的食指在我的脸颊上来回摩擦,难不成我遇到了采花贼?!妈呀,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呀!
鼻端有隐约的桃花香,似乎牵扯着某处的记忆,我蹙紧秀眉,唔,被下了药脑袋转不过来,有些恍惚不清了。
“阿雪!”耳畔有轻风似的呼唤飘过,在心底激起点点涟漪,我费力地搜索有关这个人的记忆,可是根本想不起关于这个人的点滴。陌生的容貌、陌生的声音,却给我难以言喻的熟悉。
“阿雪!”似真似梦的叹息叫我又是一阵恍惚,意识又逐渐模糊,我再次陷入了昏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