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马车,就瞧见高顺望穿秋水似的眼中跃满激动,快步朝我跑来,又向我行了一个十分隆重的礼,“奴才叩见清妃娘娘!”
我略微侧开身子不打算接他的大礼,“高公公请起!”我扫了他一眼,继而淡淡地开口:“高公公在此等候本宫,是不是皇上有何吩咐?”
高顺站起身,头低垂着恭敬得很,“回娘娘的话,皇上命奴才在此等候娘娘并告诉娘娘,皇上在昭和宫等您!”
兰贤妃的昭和宫?我挑了挑眉,玩味地笑道:“哦?真是有劳高公公了,那就去昭和宫吧!”
高顺明显松了一口气,“娘娘,请!”
莹珠跟在我身旁,脸上有郁色,我蓦得忆起当初兰贤妃为了树威打了莹珠二十大板呢!“莹珠,你看看本宫今日的妆容如何?”
她怔怔地睁大杏眸,“很好呀!”
走在前面的高顺身形微顿,但又不敢停留只得默默地往前走。
“笨丫头!”我恨铁不成钢地低声道,“高公公!”
高顺停下来,转向我,“娘娘有何吩咐?”
“呃,本宫瞧着那槐花挺不错的,你且为本宫摘些下来,今日出宫装着素淡,就这样去昭和宫有些不妥,本宫要再妆扮一番!”我一本正经地道,高顺瞄了我一眼,面上逝过微不可察的笑意,目光扫过四周艳丽缤纷的百花,又看了看远处树上一串串的白色小花,垂首应道:“奴才遵命,还请娘娘稍后片刻!”
“哎,记得多摘一些!”
“是!”
看着高顺身形矫捷地跃上树摘花,我拉过莹珠的手轻斥道:“你这个丫头怎么这么笨呀!”
她茫然地望着我,可怜兮兮地皱着鼻子,“娘娘,莹珠愚笨,可是,娘娘,那槐花并不是很漂亮呀,况且您又不喜欢槐花,为何要让高公公摘槐花呢?”
无奈地吁出一口气,我摇了摇头,“算了,过会儿你且看我怎么整兰贤妃!”
她仍旧全然不解的神情,还欲问什么,我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不要问。高顺捧着一大把的槐花走来,“娘娘,您要的槐花!”
槐花的香气偏淡,一串串的白色花朵中间有嫩嫩的黄,我拎起一串仔细挑选了几朵让莹珠为我别入发间,其余的便统统塞进宽袖中。
“娘娘,这样不是更素淡吗?”莹珠纠结地皱着眉,我无奈地瞟了她一眼,“高公公,走吧,别让皇上等久了!”
穿过几个漂亮的园林来到目前皇宫中地位最高的女人的住所,昭和宫。高顺走在前面被我唤住,“不必通报!”
我看了看袖中的槐花,不甚满意地取出一串挂在腰间,然后大步迈进去。今日兰贤妃宴请宫中众人,摆宴芳华园,远远就听见悦耳的琴声,我望了望天边流动的白云,又低头看了看槐花,再瞧一瞧边上欲言又止的宫娥,摇头道:“不用为本宫引路了,你且下去吧!”
宫娥看了一眼前面的拱月形门洞,急忙施一礼离去,眼风扫到高顺憋笑的样子,我秀眉一颦,“高公公,你对本宫可是有何不满?”
他慌忙垂下头,“奴才不敢!”
我摇了摇头,“高公公,这槐花可是你为本宫摘的,别忘了!”我意味深远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昂首挺胸地朝前走去。
杏花茫茫如雪,风吹拂花瓣悠悠飘落,树下一众的女子衣着艳丽,风姿无二,最前方一身龙袍的云墨,金冠束发,当真是丰神俊逸。如缎的发间沾了几瓣杏花,如画的眉眼间流淌着几分温和,玉手执杯,偶尔低头与身旁的兰贤妃相视一笑,而兰贤妃一身雍容的宫装,长发绾了精致的堕马髻,眉心一点红水晶,衬得整个人妩媚妖艳,她一只手搭在微隆的腹部,另一只手执着酒瓶,面有红晕,靥边笑容灿烂。
下方有一身着玫红色长裙的女子敛眉低首,纤纤十指拨动琴弦,远远望着,这可真是幅羡煞世人的美景。君王纵情声色,美人妖娆多姿,琴声靡靡悦耳,杏花飘落胜雪。
莹珠小心地观察我的神情,脸上全是忿色。
“看来本宫的落雨流芳醉很受欢迎嘛!”我不冷不热地开口,声音不大却足以让那一众的人听到,云墨放下白玉的杯盏,目光投来似含了千尺的温情,我毫不避讳地迎上他的目光,然后优雅地挪开步子走向他。
纷繁飘落的杏花似一场花雨,地上一片雪白,我走到弹琴的女子身旁,居高零下地睨了她一眼,柔声道:“弹得不错!”
她大惊失色,手僵硬地搭在琴弦上,不知如何是好。
我吟吟一笑,施施然行礼,“参见皇上、贤妃娘娘!”宽袖正好遮住了腰间的槐花,兰贤妃只是看了我一眼,纤手轻柔地抚着肚子。
“免礼!雪儿,来!”云墨黑亮濯濯的眸子盛满笑意,招手让我过去,我求之不得当然不推拒,笑盈盈地来到他身旁坐下,他的眸底逝过一丝狡黠,握住我的手,姿势亲昵,“你娘的身体可有好转?”
“多谢皇上关心,娘的身体已无大碍!”我故作娇羞地垂下脸忙拔下腰间的槐花扔到贤妃的身旁,“皇上,刚刚弹琴的是哪位妹妹呀?”
云墨往下瞧了瞧,似乎是不记得,“雪儿,你这头上别的是什么花?香味挺特别的!”
他这一问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往我头上瞧,就连兰贤妃也不得不望向我。
“今儿个经过御花园见有株槐花开得正盛就摘了几朵,皇上喜欢这花的香味吗?”我柔媚地道,往云墨的怀里贴了贴,悄悄地把手探进衣袖里拎出两串槐花扔在了兰贤妃的脚边。
兰贤妃一听是槐花脸色就变了变,想离我远点,却突然觉得鼻子有些难受,皮肤也有些痒了。
“皇上,你看,我还带了好几串呢!”将槐花尽数拎出来摆在面前的桌上,我纯良无害地仰着脸把云墨望着。他自是知道兰贤妃对槐花过敏的,本准备看他一把推开面前的槐花,然后关切地照顾兰贤妃的,不料,他竟出乎我的意料,盯着桌上的花欣赏起来。
“皇上,臣妾,啊啾!”兰贤妃狠狠地打了一个喷嚏,头上的金钗珠链乱颤,毫不失态。
“朕记得贤妃对槐花过敏!快把这些花拿下去!”他故作急切地吩咐道,却又不松开我的手。有宫娥走上来将槐花拿下去,兰贤妃却仍旧喷嚏不止,我忍不住在心底雀跃,颇为关心地道:“贤妃姐姐,你对槐花过敏呀!真是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没事吧!”
她狠狠地瞪了我一眼,碍着云墨在此便不好发作,借着打喷嚏不应我的话,“啊,这里怎么还有!”她惊呼一声,慌忙起身退开。
咦,这么快就被她发现啦!我颇失望地别了别嘴,装出一副困惑的样子朝她方才坐的位置看了看,“咦,怎么那儿还有三串?”
“送贤妃回去!”云墨皱着眉头淡淡地下了吩咐,兰贤妃刚准备出口的质问噎在喉咙里,脸上有些发痒,她又忍不住开始忍不住抓脸,她的贴身宫婢急忙上前来扶她离开。我若无其事地端起桌上的酒杯喝了一口,“原来贤妃对槐花过敏呢,我刚刚看到她脸上起了红疹子,你看到了没,云墨?”
下面的女人惊恐地望向我,又看了看神色如常的帝王,纷纷垂下脸,不知在思索什么。
云墨拿起酒瓶为我斟满酒,“贤妃对槐花过敏的事宫中知道的人不多,你不必自责!”我侧目看着他,想不明白她从哪里看出我自责了。
下面的众人也是汗颜。(清妃那悠然喝酒的模样是在自责吗?)
“我要回去了,做过马车浑身都在疼!”我搁下杯子,落落大方地起身走了,留下身后大片的惊愕目光。
众人心里好像明白了什么,这便是当今圣上云墨盛宠的女子,原将军府嫡女,名动京师的第一才女玉沁雪,半年前诈死的女人,圣上不仅亲自深入敌国将她带回来,并未对其作出任何惩处,荣宠更胜半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