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内伤歇了几天,树上的桃花也谢得差不多了。
我努力维持着嘴角微微上扬的温婉模样,不远处的石桌前,慕容钰丹青在手,认真地为我描画。
今早,好不容易可以出来活动筋骨,刚来到这桃渊瞧着这满院缤纷的的粉色花瓣,凝眉愁思着要如何收拾兰贤妃和她身边的那个老女人,慕容钰突然闯进来嚷嚷着要为我描幅丹青,还说什么表嫂大病初愈立在这落花间垂目愁思之状胜过西施之美,然后我就被迫在这儿杵了老半晌,腿麻了不说,脸也抽筋了。
也不知是不是慕容钰在报复我那日喂他喝泻药,还在他的脸上写字画画,“我的腿麻了,歇会儿成吗?”
专注于描画的人复又描了几笔才抬起一双笑意款款的黑眸,嘴角上扬露出灿烂的笑来,“过来看看!”
忍下心头的不满,我老牛漫步地踱到他身旁,原想慕容钰这个小人定是随便敷衍着画的,谁知我竟是以小人之心度了君子之腹,画中的女子,着一身水绿色的的长裙,轻纱漂浮,透着一股仙灵之气,面容姣好,嘴角噙着笑,淡雅温婉,一双黑眸沉静柔和,目光如水一般温软,三千青丝散在身后,简单的一个髻,白玉的簪愈发衬得发黑如墨,肤如凝脂,画中有片片飘零的花瓣,当真是美艳无双!他的笔触细致,每一笔都画得极好,仿若真让人一般。
我愣了愣,“这画得可真好!”
他不可置否地挑了挑眉,“表嫂可喜欢?”他的嘴边掐着柔笑,露出整齐的牙齿,还能看到脸颊处浅浅的酒窝,赏心悦目的一个笑容却生生让我嗅出了阴谋的味道,我皮笑肉不笑地凝着他的目光 ,“有什么目的就说吧!”
笑容一滞,他清澈莹亮的眼中闪过一丝尴尬,“呵呵••••••,表嫂真是聪慧!其实我素闻表嫂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未进宫前,你的画可是千金难求,所以我想与你比试一番!”他调皮地眨了眨眼睛,“表嫂,我们比比吧!”
我不动声色地往他的身上靠了靠,乌黑的长发垂落到他的脸上,慕容钰居然红了双颊,“表嫂!”
这小子还真是有趣,我又往他的身上贴了贴,“说吧,到底有什么目的?”
慕容钰憋红了脸,踌躇了好半晌才支支吾吾地道:“表嫂,你看我也顶着这张脸好些日子了,今日我为你作画算作赔罪,你能否允了我把脸上的字和画洗掉?”他双目中隐有期盼,言辞真切,我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左右细细打量了一番,“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他的眸光一暗,神色间竟有了颓唐的意味,“表嫂你是不知道,盯着这些墨迹我可是哪儿也不敢去呢,不仅成为了京城众王孙公子的笑柄,还被那些姑娘追问是怎么回事,表嫂,我日后还要娶媳妇为慕容家延续香火呢!”
凝眉思索片刻,我大气拍了拍他的肩膀,“慕容钰你不用担心,以你的家族势力肯定能娶到老婆的,况且这墨迹又不是永远褪不掉,我瞧着颜色都淡了许多,再忍个十日左右就能完全褪掉的,宽心些!”说罢,我裂开嘴投之一无比绚烂的笑容,他登时就跟霜打的茄子一般焉在了那儿,唔,那模样着实可怜。
莹珠走上前年来扶住我,“娘娘,您的伤还未好,要不要回屋歇息?”
腿着实有些酸痛,我点点头,准备要走,见慕容钰还是颓唐地坐在石凳上一动不动,心里闪过一个念头,便轻声开口:“若你能告诉我那日司徒靖最后到底跟云墨说了些什么,我便同意你把脸上的墨洗掉!”
慕容钰侧头目不转睛地把我盯着,眉微蹙似乎绞了困惑,“真的?”
我挑眉,“当然!”
他如获至宝,眼中的阴霾一扫而尽,“那日司徒靖与表嫂谈过之后便没有再提要换你的事,应城下了与东方家的婚事,又将震天弓的图样和制作方法交给了皇上,还说希望皇上能善待于你!” 他的唇扬起了夸张的笑容,眼角眉梢间竟流淌出了邪意,“表嫂,你又与司徒靖说了什么呢,能让他改变主意!”
这倒是我的意料之外,觉察到慕容钰算计的目光,我冷下眸子睇了他一眼,“人家司徒公子是正人君子,念在与我相识,知我独自一人要面对宫中数不清的明刀暗箭便想救我走出这个美丽的金丝笼,有些人呐,看着温文儒雅,竟给一个初见的女子下毒,真是人有千类,好坏难分呐!”我故作惆怅状,慕容钰笑容一僵,悻悻地侧开了脸。
“表嫂,我能把脸上的这些洗掉了吧?”
“本宫虽是女子但也是言出必行,可不会做小人行径!”我仍旧冷着脸对他冷嘲热讽,慕容钰更是尴尬,杵在我边上不知如何是好!
“这墨水普通的清水定是无法洗掉的,你有办法把它弄掉?”我随便一问,他立刻赔上笑与我道:“实不相瞒,钰这几日一直在研究如何清理掉这千年墨,已经找出了清洗之法!”
“那你便回去把脸洗干净吧,本宫就不留你了!”我不作停留径直朝院口走去。
“表嫂!”慕容钰拿着画拦在我面前,“赔罪之礼还请收下!”
他为我描的丹青是极好的,又是诚心之作,我自然要收下。接过画,莹珠也好奇地瞄了瞄,“画的真好,不过莹珠觉得还是不及娘娘美!”
这丫头说话怎的这么直接!看了一眼慕容钰,他神色依旧,嘴角含着温和的笑,“姑娘说的极是,表嫂天人之姿,钰是临摹不下来的!”
“好啦,你回去吧!莹珠,走!”
“表嫂,钰有一事不明,还请表嫂为钰解惑!”他敛了温和,俊秀的五官一派严肃,清澈如洗的黑眸,我忍不住一怔,这样的慕容钰隐隐透出一股威慑力,无法将他与之前苦苦哀求我的样子联系起来,这便是下任慕容家主吗!
“说吧!”我大方一笑,丝毫不为其影响。
“方才问我的问题你为何不直接问皇上,皇上他也定会实话告诉你的,是因为你不信任皇上?还是有所顾忌呢?”他的目光绞着我,似要将我逼入绝地。
问云墨?不知为何我竟然有仰天大笑的冲动,但终究是忍住了,微微蹙眉,我反问他,“慕容钰,你有过身处如我这般的境况吗?若有,你该明白当无法取得一个人的信任时,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会引起他的误会,我现在只是在尽可能避免不明不白地就把他惹怒,你能理解吗?”
“你不怕我把这些告诉那个人吗?”他又笑了起来,颊上的酒窝看起来分外可爱。
“不怕,因为你不会害我!”丢下这句话我便走了。
莹珠担忧地跟在我身后,好几次想开口说话都被我制止了。回到寝殿,我倒在榻上闭目沉思。
算算日子,回到皇宫也大半个月过去了,差不多该来了。
“娘娘,高公公来了!”竹萱的声音将我从冥想中拉回,豁然睁开眼,我立刻露出温婉的笑来,见莹珠恭敬地立在不远处,我忙朝她招手。
“娘娘!”她扶起我,困惑地凝着我的眼睛。
“走,去报仇!”我冲她眨了眨眼睛,整理好衣服发饰便走了出去。
高顺站在台阶下,恭敬地朝我行礼,“清妃娘娘,皇上宣您立刻前往昭和宫!”
莹珠这才反应过来,脸上飞快地逝过一抹担忧和愤恨,不自觉地往我靠近了些许,我轻扯她的衣袖回之一安心的笑容,“好,本宫这就随你去!”
我记得云墨是把那个老女人丢尽了大牢,怎么宣我去昭和宫呢?难道不是让我去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