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王家是千年世家,君王更替了很多代,可王家一直屹立不倒。
在建康,王家也是第一世家。
他王冕是长房嫡出,根正苗红的未来大家长。
从小他天资聪慧,过目不忘,功课样样出色,天之骄子一般的存在。
在王家,没人能压过他的光芒。
后来,王家忽然出现了一个小女娃,听说是旁支洛姬的女儿,那位建康第一美人被送出和亲的路上遇到截杀失踪,后来嫁给了一个颇有名气的侠士重鸣凤。
王家素来注重名声,并未为难他们,反而还提供了房屋给他们住。
那个小女娃就是他们的女儿,来了王家一个月就获得了太夫人的喜欢,还把人接到了寿安堂居住。
这可是众多子孙中独一份的宠爱,即便是嫡出的他,也只是少时在祖母身边待过一段时间,后来就分了独立的院子。
那个小女娃何德何能,居然能比他还要受祖母的宠爱。
他不是嫉妒,毕竟他是儿郎,将来要成为王家的族长。
那个小女郎不管多么受宠,也不过是一个女郎而已。
王冕一直虽然对人和气,可心高气傲的他也不曾对谁交过心,没人能配当他王冕的朋友。
这么平和的日子,有一天随着他珍贵的砚台碎掉开始,一去不复返。
那个小女郎三天两头来他的书房,美名其曰替祖母看看自己学习。
可每次她过来就把桌上的小食吃了个精光不说,还喜欢东瞧瞧西看看,屋檐上的画眉日渐消瘦,池塘里的鱼儿每天都要丢失两条,就连珍贵的花蕊都要丢几朵。
偏偏还打不得,那个小女娃路都走得不是很稳,扎着两个团子发髻,穿着大红色的衣裳,活脱脱像年画上的福娃娃。
安静的时候,可爱又漂亮,可一旦她活泼的时候,书房就会迎来一场灾难。
王冕对家里的兄弟姐妹都不是很热络,因为他毕竟是长房唯一的嫡出,那些庶出的弟弟妹妹都没资格靠近他。
所以他虽然有时候也羡慕过别人有兄妹玩伴儿,也不曾真的靠近过。
一方面也是因为他素来疏远冷漠,性子寡淡,没人愿意热脸贴冷屁股。
不过这小女娃脸皮忒厚,打骂对她来说就是挠痒痒,小小的一团,他轻轻一推就能摔倒,像一只小动物。
这个想法也只是在他心底转了转,从来也没有实施过。
小女娃不是每天都来,但是每次来必定鸡飞狗跳。
他生气过,最后采取了冷暴力对待。
那天,小女娃来了以后,独自坐在窗户外面,晃悠着小脚很安静。
他走过去的时候,发现小女娃靠在窗户边睡着了,脑袋一点一点的随时都能掉下去。
王冕嘴角挂着冷笑,没出声也没出手,就这么看着小女娃一头栽落在地上,发出了一声闷响。
接下来院子里响起了他这辈子都忘不掉的嚎啕大哭,小女娃额头挂着一个大包,大眼睛不停掉着泪珠,哭得很伤心。
王冕看了半天,最后走过去把人拉起来,动作也不是很温柔。
“兄长,痛!”
小女娃一声兄长,王冕内心出现了一丝涟漪,他脸色不是很自然,拉着小女娃回到房间。
大概是因为愧疚,他让人唤来了大夫,亲手帮她抹药。
可一下午过去了,小女娃额头上的大青包依旧没有消退的迹象,非常明显。
王冕叹了好几口气,如果这样让小女娃回去,祖母肯定要责怪自己没有照顾好妹妹。
以前这女娃虽然调皮,可鲜少受伤。
“兄长可是在担忧祖母责怪?”
小女娃睁大眼睛看着他,非常豪气的拍了拍小胸膛:“我回去一定不会说是兄长看着我掉下去不管的。”
王冕嘴角抽了抽,她是在威胁自己?
夜色将至,他给了小女娃精致的吃食,带着她望寿安堂走去。
一会儿,小女娃主动牵着他的手,他觉得浑身不自在,用力撒开她的小手。
很快,小女娃又主动凑上来:“兄长要牵着我的走,不然等下天黑你要摔跤的。”
这个理由很牵强,不过看在她头上的大青包的份儿上,算了。
两人手牵手去了寿安堂,小女娃看到祖母后,撒开了自己的手,冲向祖母的怀里撒娇。
“我的小心肝儿,你这皮猴子额头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小女娃吐了吐舌头:“爬假山,不小心摔了。”
祖母又是生气,又是立刻喊人来给她看看,还说着千万不能留疤什么的。
这个时候,王冕才觉得自己当时的行为有多么的愚蠢。
她那么相信自己,在院子里睡着了。
可他作为兄长,却袖手旁观,冷血看着她摔倒在地上。
小女娃被抱到了后堂,只留下他一人面对祖母,他跪在地上说:“是孙子照看不利,还请祖母责罚。”
“是该罚,不过该她来罚,毕竟摔倒的人是她。”
祖母听到后堂传来的痛呼声,立刻站起来:“罢了,以后当心点。”
王冕点头站起来,他离开那个院子的时候,忽然想起小女娃下去摔倒的场景,嘴角挂了一抹笑。
从此他的院子多了一个小小的身影,总是来他的地方撒泼。
那个很安静的院子,也从此有了生机,读书闲暇之余,也好似没那么寂寥。
后来,小女娃长大了一些,皮得跟小霸王一样,在王家上天下地没人敢招惹。
那天,宫里最受宠的小皇子公子璟来拜访。
两人一同在夫子手下进学,公子璟是王冕唯一看得上的人。
人家第一次来府邸拜访,王冕可是跟小十八三令五申,那段时间不要来院子打扰他。
原本以为这样就能不会有事情发生。
可是他等了半天都没有等到人,却等到了小十八跟公子璟打架的消息,更糟糕的时候,小女娃把公子璟按在地上胖揍了一顿。
小女娃看起来白白胖胖,可好歹也是重鸣凤的女儿,身手在同龄人当中没有对手。
那位公子璟估计也不是打不过,只是对上这经常打架的小女娃,如何招架得住?
祖母因为这件事狠狠的责罚了小女娃,她的父母也压着小女娃亲自去给公子璟道歉。
一来二去,小女娃跟祖母去了宫里的时候,遇到宠妃养的恶犬伤人。
谁都不敢伤到那恶犬,也不敢轻易出手,害怕得罪贵人。
那个时候,只有小女娃挺身而出,一脚踢开了恶犬,还用石头砸了个半死。
当时小女娃双手叉腰狠狠吐了口水:“区区牲畜还想伤人,不如炖了下酒喝。”
小女娃第一次进宫,她就打死了宠妃的爱犬。
可皇帝听到她那句话,非但没有惩罚,反而还赏赐了一番,那个宠妃也销声匿迹了。
后来,小女娃多一个横行霸道的地方——皇宫。
他身边也多了一些好友,公子璟、齐珏。
王冕多么希望一切都能停在那个时候,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他摸了摸腰间的玉佩,看着北地的一切,感慨良多。
恐怕这些都不知道,北地能收复的功劳也有鲁真的一份儿。
当初是她站在城墙边,说了北大荒计划。
是她啊!
王冕穿着简单朴素走在这片北地上,腰间藏着玉珏,手中拿着长剑缓缓往前。
大道三千,他不知道自己能否找到自己的道。
可不走下去,怎么知晓呢?
这次,他不会退缩。
昔日的英俊郎君,后来成了留胡子的儒雅侠士,行走在这片战火洗礼过的北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