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这个时候,江姝将自己即将要开业的胭脂店铺和众人宣传了一番。
班上的同学很有些是去了范琦生辰宴并且见识过江姝的胭脂效果的,因此听到江姝的话都很兴奋,纷纷表示到时候一定前来捧场。
直到从班上离开,江姝都没有看到冷凌香,心中猜测冷凌香应当是先行离开了。
两人带着丫鬟有说有笑地来到学院门口。
这时,安荣娇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范姐姐!”安荣娇挥手惊喜地喊道。
范琦也看见了她们,和周围同行的女眷说了些什么,便带着丫鬟过来与她们一起。
两人行便成了三人行。
出了德馨学院的大门,江姝便能一眼瞧见正前方矗立在朱雀大街另外一边的白色围墙,在那围墙上方能够看到远处巍峨的宫殿露出的一角。
琉璃瓦在日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一群大雁从琉璃瓦之上掠过。
只一眼就是道不尽的泼天富贵。
此时日头正盛,但远没有现代时候的阳光那般毒辣,安荣娇和范琦的陪读丫鬟连忙为几人在后方打上了伞。
由于朱雀大街上不允许马车通行,因此几人只能跟着人群往朱雀大街的尽头走去。
因为今日下课的早,因此还能在街上看见在这个时间同样下课的国子监的学生。
国子监的学生年龄偏大,能够一眼看出来和建安学院学生的不同。
不说他们说穿的院服就与建安学院的不同,国子监的学生气质也更加成熟稳重。
范琦见安荣娇的眼睛都要粘到国子监的学生身上了,不由得好笑。
“姝儿,你赶紧也帮着安荣娇瞧瞧,看看三皇子在里面没有。”
安荣娇收回视线,嗔怪地看了范琦一眼。
“范姐姐惯会取笑我。”
江姝表情严肃地认真扫视了一圈。
“没有,我没有看到三皇子殿下。”
范琦被江姝这一副表情弄得忍俊不禁。
“听到没,姝儿也没看到,看来你今日是见不着三皇子殿下了。”
安荣娇恼得脸颊泛红,她伸手锤了范琦几下。
直到要走完整条朱雀大街,几人都没有看到夏承逸。
见安荣娇肉眼可见的失落,江姝安慰道:“没关系,总能看见的。”
若是安荣娇只是普通家世,她倒是可以帮着撮合安荣娇和夏承逸,但是安荣娇父亲官拜宰相,身份太过敏丨感,若是安荣娇真要和夏承逸在一起,估计会生出诸多的麻烦,因此江姝也爱莫能助。
甚至在为安荣娇考虑的角度上,江姝希望安荣娇和夏承逸能少一些接触。
安荣娇沮丧地“嗯”了一声。
范琦和江姝就一直和她聊天,希望能够转移她的注意力。
刚好杨贵菲今日和江姝讲了不少八卦,江姝就都说给安荣娇听。
等到走出朱雀大街,安荣娇的心情总算是好了起来,又恢复了小太阳的样子,叽叽喳喳地和两人说个不停。
离开朱雀大街来到青龙大街,本来由于此处靠近皇城,除了上下学的时间,这时候来往的马车辆都很少,但因为今日特殊,不少世家都已经遣来了马车停在路口等着接自家小姐下学。
由于马车众多,又没有人来维持秩序,因此这些马车停得到处都是。
由于来的稍晚了一会儿,路口已经没有了空位,安荣娇范琦两人家中的马车就停在了离路口稍微有一点远的青龙大街上。
还好两人的马车装饰豪华,是他人家中的几倍之大,一眼就能看见。
范琦家中就在青龙大街,而安荣娇家中则在白丨虎大街刚好与江姝顺路,因此江姝就准备跟着安荣娇一起回去。
因为回去的路上有伴,安荣娇拉着江姝很是开心。
江姝看着路口拥挤的人潮和马车混在一起,皱眉道:“这里没人来管一管维持秩序吗?若是发生了事故怎么办?”
安荣娇:“下学时间一般是会有禁军来的,但是现在时辰太早了,禁军还没来。”
范琦:“这也是我们学院的学子诟病已久的事情了,早前就出过一些意外,但是因为没人受太重的伤,因此上面也没人重视。”
范琦接着说道:“说起这个,荣娇之前就差点被马车撞到,当时幸好被三皇子殿下救了,因此没出什么事情。”
江姝意外道:“竟然还有这回事。”
夏承逸真有这么善良?莫不是看安荣娇身份尊贵才出手的罢。
江姝在心中恶意揣测。
但是这也就难怪不得安荣娇这般迷恋三皇子殿下,一副情根深种的样子了。
说起当初的事情,安荣娇眼里亮闪闪的。
“三皇子可是谪仙一样的人物呢。”
几人又聊了一会儿,转眼就来到了青龙大街,就在这时,江姝忽然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玄色衣服,头发被束了起来,长身玉立。
瞧着极像谢衍的背影。
她偏过头看去,正要在瞧个仔细的时候,忽然听见前方传来一声惊呼,随即便感觉本来一直放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松了开来。
“荣娇!”
随着一声又短又急的疾呼,江姝感觉到不妙,立马回过头去。
这才看见安荣娇不知道什么时候冲到了青龙大街的中央,手中紧紧抱着一个幼童,而在两人的不远处,一辆失控的马车正疾行过来。
安荣娇身体僵硬,眼眸紧闭,但是抱着孩子的手一直都未曾放开。
江姝瞳孔猛然一缩。
她下意识地想去将两人救下,可是以她现在的身位,现在冲过去也是无能无力。
江姝捏紧手指,眼睛死死地盯着即将奔腾过来的马车,心中祈祷着能有人出来控制住这匹马。
可是周围的人都是避闪不急,哪里有人来呢?
若是,若是她能够再强大一点,像夏承逸一样拥有轻功,她就不必像现在这样什么都做不了地站在原地。
一股徒劳的无力感涌上江姝的心头。
江姝本来因为自己重生以来所取得的成就而心存一丝骄傲,但是直到这一刻,江姝才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的弱小。
她连自己的朋友都保护不了。
这种感觉就好像回到了坠崖的那一日。
永远只能等着别人来拯救的感觉,让人无力又痛苦。
范琦也很着急,但感受到江姝的情绪,她伸手紧紧攥住江姝的手,两只温热的手紧紧攥在一起,像是在传递力量。
不少人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驻足在原地,此起彼伏的吸气声响起,还有女眷被吓得哭了出来。
眼见悲剧即将酿成,不少人都闭上了眼睛。
安荣娇也紧紧地抱住了身下的孩子,低下头去不敢看前面。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身影忽然腾空而起,直接跃到了那马匹之上。
在那一瞬间,江姝几乎都要以为是谢衍来了。
但是马儿之上的,是一道浅绿色的身影。
那是她们学院的院服。
竟然是一位女子!
那女子的面部紧绷,她的双手因为拉紧缰绳而青筋凸丨起。
漂亮的肌肉线条鼓起,那女子用力夹丨紧马肚,她显然是马技娴熟,在马儿即将撞上安荣娇两人的时候硬生生地控制着马儿改变了方向。
江姝被这一系列的变故惊得说不出话来。
马儿又往前冲了十几丈才停了下来。
众人才得以看清眼前的场景。
高头大马之上,泠然坐着的并非一个劲装的俊俏男子,而是一个年轻的妙女郎。
这一反差让女子那张女性特征明显的漂亮面孔显得雌雄莫辨。
在众人的注视中,她微微抬起下巴,露出分明的下颚线条。
一个女子竟然可以做到穿着纱裙的同时控制一匹桀骜不驯的马儿。
众人在静默一瞬后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喝彩声。
“是卫国将军府的大小姐武舒仪!”
一道声音认了出来女子的身份。
在喧嚣的人群中,刺眼的日光仿佛都暗去了,天地间只余武舒仪一人。
江姝忽然意识到,拯救公主的不一定是王子,也不一定是骑士,而可以是另外一个公主。
勇敢的,不被定义的公主。
这一刻,江姝的心脏剧烈跳动。
安荣娇本来都以为自己这次必死无疑了。
她想象着自己的被发疯的马儿撞得骨架散开,肢体飞得到处都是,眼中的氤氲的泪水终于还是流了出来。
她只能用力地抱住手中的孩子。
她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
但是身体比脑子更快。
在那一刻,她的脑海中只有多年前夏承逸救她的那一次。
那时候夏承逸也不过才将将十四岁,很是稚嫩的年纪。
但是夏承逸还是那么坚定。
因此即便后来爹爹与她说,夏承逸并非良善之人,她都不相信。
一个能够舍身救人的人怎么可能不是好人?
夏承逸飞身救她的场景深深印在她的脑海中,因此今日,她也站了出来。
只是她远没有夏承逸那般厉害,现在也因为双脚发软而几欲跌坐到地上。
意想之中的痛感没有传来。
安荣娇颤颤巍巍地抬起头来。
便见着武舒仪正逆着日光冷着一双眼睛看着她。
那眼中并未含有任何骄傲,似乎对她来说,这不过是随手的一件小事。
一切归于平静。
江姝和范琦冲过来围住安荣娇。
江姝一把抓住安荣娇的胳膊,重新感受到安荣娇真切的存在,江姝猛然松了一口气。
范琦则是把安荣娇的手掰开,免得她太过用力伤害到怀中的孩子。
那孩子比安荣娇其实矮不上多少,现下早已经被吓哭,只是不说话,只一抽一搭地哭着。
范琦掏出手绢给那孩子擦拭着眼泪,那孩子抬起头来,江姝才发现这孩子很是眼熟。
范琦也认了出来。
“咦,这不是工部侍郎家的女儿吗?”
江姝这才想起来,之前在丞相府的赏花宴会上就见过这孩子,若是她没记错的话,这孩子应该是叫做楚怡然。
“呜呜呜,谢谢你们。”
楚怡然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噙满了泪水,一说话的时候就啪嗒啪嗒往下掉。
范琦:“我和姝儿没什么好谢的,你们应当谢谢那位卫国将军府的大小姐才是。”
武舒仪此时已经下了马。
这时候一群人乌泱泱地跑了过来到马车的面前,他们神色惶恐,张口就是赔罪道歉,原来他们是都虞候的家丁,本来准备来接杨贵菲,没想到中途出了岔子,竟然让这马儿失了控。
武舒仪面色冷淡,扬眉看向江姝那边。
“你们该道歉的应该是她们。”
那群人再三赔过不是才又跑过来给安荣娇和楚怡然道歉。
他们不停地道歉,几欲跪倒地上去磕头。
冲撞了贵人,只要安荣娇一句话,他们这群人的命都得没。
知道是杨贵菲府上的家丁,因为和杨贵菲平日的交情,安荣娇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因此看向更懂得人情世故的范琦。
“范姐姐,你说这事该怎么办?”
范琦:“这件事情并不寻常,按照道理应当是要报官的。但是既然是杨贵菲家中的人,那便不用担心了,荣娇你等下修一封书把这件事情给都虞候家中送过去就好……算了,等会儿我修书给杨贵菲罢,你先回府好好修养。”
范琦有条不紊地安排着。
然而不用等修书了,因为杨贵菲这时候也来到了路口。
她一眼就看到了自家熟悉的家丁,皱眉过来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家丁不敢有所隐瞒,一五一十地把事情给说了一遍。
杨贵菲的脸色黑的简直要滴下墨水出来。
先不说若是今日安荣娇有什么好歹,丞相府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她自己也会因此愧疚一辈子。
她先是给安荣娇和楚怡然道了个歉,随即便向安荣娇和楚怡然保证这件事情一定会给她们一个交代。
安荣娇点了点头没说话。
虽然杨贵菲平日里看着不羁豪爽,但是处事却是雷霆手段。
她的目光落在几人的身后,武舒仪的身上。
武舒仪在她们身后看了一会儿,见没有人受伤便准备离开。
她的头发高高束起,明明是跟她们一样的衣服,却穿出了一种格外英气的感觉。
见武舒仪要走,安荣娇连忙追了上去。
“谢谢……”
武舒仪点了一下头,便要走。
安荣娇一着急,伸手拉了一下武舒仪的衣袖。
安荣娇小心翼翼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啊?”
武舒仪皱眉看着自己被安荣娇捉着的袖子,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她。
安荣娇以为武舒仪不想跟自己说话,沮丧地松开了捉着武舒仪的袖子。
武舒仪这才舒了一口气。
“武舒仪。”
“啊,什么?”
安荣娇还没有反应过来,武舒仪就已经转身离开了。
她的背影高挑纤细,却让人觉得充满了力量。
安荣娇看着不禁愣了神。
江姝走过来。
“荣娇,你不认识她么?”
安荣娇摇摇头。
范琦解释道:“卫国将军府家几个子女,男子都去了边疆,只剩下武舒仪一人和母亲在京中,之前有女眷邀请她来宴会,但是出了不少笑话,后来武舒仪就不来了,渐渐的,也就在大家的视野当中销声匿迹了。因此荣娇不认识她很正常。”
原是如此。
江姝上一辈子倒是听说过武舒仪的名字,甚至还知道关于武舒仪后来的故事。
不过那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武家全家因为驻守边疆与敌军对抗而亡,武舒仪怀着一腔孤勇瞒着所有人去了边疆,也战死在了那里。
江姝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敬佩之情。
为了保卫家国而献身的人永远值得歌颂。
这时候楚怡然的丫鬟也终于找到了她,抱着她哭个不停,嘴里不停念叨着若是夫人知道了定要问她的罪。
楚怡然在丫鬟的泪眼婆娑和哭诉声中反而止住了哭泣。
她慢慢凑到江姝等人的旁边,吸了一口鼻子问道:
“那是姐姐是叫做武舒仪吗?”
她刚刚也听见周围人的喊声了。
江姝“嗯”了一声。
“话说你怎么一个人在大街中央?”
楚怡然小声道:“我出来时候人太多了,我没有看见我们家的马车,因此四处找了找,不自觉地就走到了大街中间。”
江姝伸手摸了摸楚怡然的头:“没被吓到吧?”
楚怡然摇了摇头,看着江姝小声说道:“我知道你,你是江芸的姐姐。”
江姝愣了一瞬,才想起来楚怡然似乎和江芸玩得很好。
她并不知道楚怡然这句话暗含的意思,只是“嗯”了一声。
范琦:“楚妹妹,你先跟着你家丫鬟回去罢,要是再晚了,你家里人该担心了。”
楚怡然:“我知道了,今日谢谢你们,特别是荣娇姐姐。”
说完,楚怡然犹豫了一下,随即朝着安荣娇伸出了双手。
安荣娇愣了一下,看着楚怡然一双清澈真诚的眸子,才反应过来楚怡然的意思,伸手抱住了她。
楚怡然的身体温热,她凑在安荣娇的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谢谢。
安荣娇心中刚刚涌起的后怕一瞬间荡然无存。
楚怡然这才跟着丫鬟离开,临别的时候还不忘和几人挥挥手。
直到把安荣娇送上马车,范琦都是一脸的后怕。
“你不知道,当时我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还好那位武大小姐出手及时,不然我都不知道到时候怎么和你父母交代。”
安荣娇此刻已经调整好了心情。
今日一事虽然惊险,但是好歹最后没出什么事情。
“都怪我范姐姐,我不该那么冲动。”
范琦还想说点什么,但是最后只是叹了一口气。
“罢了,反正你回去后你姐姐也会好好说教你的,我就不多费口舌了。”
一想到自家严厉的姐姐,安荣娇又焉儿了。
这次她是少不了一场责骂了。
江姝跟着安荣娇回了府。
一回府,江姝还未休息片刻,就让千丘开始带她习武。
与平日不同的是,江姝此番习武的决心又更大更急切了一些。
她的眼神也更加坚毅。
她着急变得更加强大。
千丘感受到江姝的不同,但是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教得更加用心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