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曾现实如此残酷，他的目标越来越小，从前三甲到进士到同进士，再到如今的举人，甚至自己都还只是一个小小的秀才。
年龄摆在那里，再怎么自欺欺人，也足够认清自己的天赋水平了，他自知已经不可能成为魏子期那样的名士，但是心中也有自己的一番抱负和雄志。
他的周围也多是如他一般碌碌求取功名在身的人，众人煮酒喝茶论诗，惺惺相惜，互相安慰对方时运未到，仿佛有其他人做对比，自己对本身庸碌的焦虑也能缓和不少，但是如今……
灯火下，江姝那双清澈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江姝才十岁吧。
江清远自嘲地想到。
果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以前还能安慰自己是没有遇到伯乐名师，如今却连自己的侄女都比不过了。
而他又还有什么理由能够掩饰自己的失败呢？
上天真是不公，没想到江望远那般的蠢货也能生出这般聪慧的女儿。
他举起桌子上的茶杯仰头一饮而尽。
“你来找我，应当不只是为了告诉我这件事情吧？”
江姝：“二叔果真是聪明人，我就爱与聪明人打交道。”
“呵，”江望远自嘲了一声，并不理她。
这话在别人嘴里说出来是安慰，在江姝的嘴里说出来却像是嘲讽。
江姝对江清远的态度置若罔闻。
“说出来不怕二叔嘲笑，我既然有本事拿到德馨学院的举荐信，日后自然也能弄到第二封。二叔应当比我更知道人脉的作用，以及……一个进入上流圈子的契机有多重要。”
江清远知道吗？
江清远当然知道，所有的学子这辈子读书广交朋友不就是为了得到这么一个契机吗？
江清远迟疑道：“可是德馨学院只招女子……”
江姝提醒道：“那妹妹呢，妹妹再过不久也到了启蒙的年龄吧。等过了启蒙，便是要开始正式学习琴棋书画礼仪了，这些课程在德馨学院均有开设。夏朝重文，女眷中斗诗为乐的风气日益风靡，二叔向来关注文人圈子，应当知晓德馨学院的含金量。从德馨学院出来的女子就没有低嫁的。”
江姝语速放慢：“侄女说句不好听的，眼下二叔虽然正值壮年，但是举人与进士之间相隔的鸿沟二叔应当比我更为清楚，二叔考上举人后，在京城又能做些什么官职呢？
祖父在世的时候虽然为三品大官，但是当年与他交好的官僚都流放的流放，死的死，贬的贬，因此我们江家如此才过得如此惨淡。二叔也不至于如今连一个官职都没有。
那么雪儿若是有一门不错的婚事，未来二叔就能有一个得力的亲家，那是不是就能助二叔更上一层楼呢？当然，我素知二叔是最疼爱雪儿的，只是雪儿过的幸福与二叔升官加职并不冲突，不是么？”
江清远被江姝说的心中一震，他看向江姝。
眼前的江姝分明与不久前那个侄女长相无异，顶多就是圆润了些，为何却与曾经那个在他面前总是唯唯诺诺的侄女判若两人。
不是他江清远妄自菲薄，但是江姝如今这般的自信与言语间的坦然，势在必得，确实不是他们江家可以养出来的人物……
江清远恍惚了一下，随即回过心神。
左右又不是他的女儿。
而他，也确实被江姝的这一番话给说动了。
“你有什么要求。”
江清远单刀直入。
江姝笑道：“我就喜欢与二叔这般的爽快人说话。”
江姝身后的烛火晃动了一下。她伸手将江清远斟满的另外一个茶杯捏在手中，茶杯发黄，愈发衬的她指尖嫩白。她的视线重新汇集到江清远的脸上。
“我要二叔告诉我，祖母与我父亲到底是做成了什么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