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一听记者身份，他们更是上来就捂摄像头。
「有话好好说嘛，我们还没来得了解事情经过，先别拍，不然就是侵犯了我们的隐私权啊！」
「是啊，现在都是法治社会了，她要是不对我们有领导管，你先冷静……」
我二话没说挥开了他们。
「冷静？她砸了我的饭碗，我怎么冷静？！你们要是不信的话，这里有录音，自己听听好了！」
说着，我不顾他们的拉扯，直接摁下了播放键，手机里传来刘洁熟悉的声音。
「……要是你能先多少付出一点，这个事我也可以替你摆平，当然，这些都是暗箱操作……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有些话不用我说的太明白……」
「两万，这事就好解决了，否则……你的车和你的证、你的工作可能就一起被压着了。」
「看你这个态度，是不想好好解决了是吧？……你走着瞧吧！」
感受到同事异样的目光，刘洁面色黑如锅底，向我扑过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来这儿找我，是想让我给你道歉还是讹我？」
我摇摇头。
「我可不跟你一样，我就是找人来给我做个见证，让你给我道歉，再把我的号解封了，大家都是百姓，你为难我，对你有好处吗？」
刘洁翻了个白眼。
「你还真搞笑，你是被平台封的，又不是被我封的，关我屁事？我就是个乘客，哪来那么大权利！」
我毫不畏惧。
「你是乘客？那你给我亮什么证，录音很清楚，你就是想讹我吧！现在不是扫黑除恶反腐吗？你不过就是个普通打工的，就敢仰仗自己身份在外面欺压别人，你们领导知道吗？你弄丢了我的工作，你以为自己就能全身而退咯？」
这下，刚才还来拉架的几个人也离我们远远的，生怕被身后的摄影机把自己拍进去，平白惹上一身骚。
刘洁脸色发红，牙都快咬碎了。
「你少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你敢剪辑录音攀咬我！你一个破开车的，有什么好得意的！知道这是哪儿吗？知道你在干嘛吗？你好大的狗胆！」
我气笑了。
「行，反正我有的是时间，别说今天是在你们政府部门了，就是闹到国务院，闹到人民大会堂去，我都陪你玩！」
「你最好一直保持现在这种嘴脸和样子，在证据面前死不承认哈！对了，你们不相信的话，可以搜一下y市网约车被讹，我是昨天发的，大概现在已经冲上热搜了吧？不知道一会你们的领导会不会找你谈话。」
8
听我这么说，刘洁握着手机的手都发抖。
她颤颤巍巍的打开界面，险些两眼一抹黑晕倒。
她指着我，声音都发抖。
「你竟然把我发到网上了？你这是侵犯了我的隐私权和肖像权！等着吃官司吧你！」
我好心指了指手机。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在后排，摄像头不可能拍到你，前排露脸的是我，你最多只是拿起证扬了一下，顺带说了点讹人的话，这也能叫拍到你脸了？」
「对了，说起这个，你偷拍我，说我开车玩手机、性骚扰你的证据我也有，你既然敢颠倒黑白的举报我，干嘛还怕我找上门来呢？」
刘洁气糊涂了，不顾同事的阻拦就冲到我面前，扬起手向我劈头盖脸砸了下来。
我不跟女人动手，但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找事儿，饶是再好的脾气也受不了。
我一把掐住她的手腕，淡淡道。
「你敢碰我一下，信不信我现在就躺地上选车？」
气氛僵持下，身后传来一阵声音。
「这是政府办公室，你们在这儿干嘛呢？咋咋呼呼的！像不像样子了还！」
大概对方是个什么领导级的人物，刘洁嚣张的气焰瞬间压了下去。
「领导，我……」
她还没来得及解释，对方就大手一挥，以影响不好为由，把我俩叫进去私聊了。
当然，记者不能进。
无奈下，我只好同意。
毕竟这是人家的地盘，而且人家也说了，不是不解决，只是这件事闹大了，知道的人越多，对政府部门的脸面越不好。
进去后，领导脸色不好的先把刘洁训了一顿，让她停职反省，等什么时候事情结束了再上班，又转过来安抚我。
「这位同志，你们之间的矛盾我不太清楚，但我想问问，是什么让你在没有向她单位反应情况的时候就将整件事发到了网上？你知不知道会给我们的工作带来多大麻烦？你这是小事儿，我们相关部门受到牵连是大事儿啊！」
得，又一个乐子。
我双手环胸靠在沙发上，没忍住气笑了。
「请问领导，什么是小事，什么是大事儿？你部门的员工只是因为索贿不成，就去平台抹黑造谣我，封了我的号，我家没有了收入来源是小事吗？我万一心情不好出门就寻死是小事吗？人命关天是小事，那什么是大事？」
「您所谓的政府脸面，难道不是约束自己的人，而是报复反映问题的老百姓，靠这样挣的吗！我找哪都不给我解决，网络是最后一张底牌，还不让我用了，哪来的道理……」
话音未落，对方领导就面色不善的打断了我。
「同志，注意你的措辞！什么叫索贿？什么叫报复？万一之后澄清这都是一场误会，你怎么收场？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坐下来好好商量一下这个问题怎么办，你也不想致她于死地，只是想解决自己的问题吧？多个朋友多条路的道理，你不会不懂吧？赶尽杀绝有什么好处？」
朋友？
我勾了勾嘴角，没说话。
他说了说自己的想法，嘴上说的好听让我“考虑考虑”，可深层含义，不言而喻。
听领导的意思，是想让我下架视频，再发个事情已经解决的澄清视频，帮他们做出回应。
不愧是领导，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他们连面都不用露，就能解决问题，到头来说不定还能反咬我一口，说这一切都是我的剧本，让我变成千夫所指，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
但现在弄的太僵了，我怕是连这个门都走不出去……
想到这里，我放软了态度。
「澄清也可以，但是我的号还封着，我谋生都成了问题，恨不得现在出门就被车撞死，哪有心情管其他的事？」
领导抿了口茶水。
「你这是在威胁我？」
我赶紧摇头。
「我可没有，这都是您授意的。」
沉默了好大一阵后，他才点头同意，我得以顺利离开这里。
临走的时候，刘洁死死盯着我，要是眼神能杀死人的话，我估计早就死了。
9
“闹事”过后还不到一天，我的号就解封了。
这也更让我懂了什么叫“资本的强大”。
但显然，这件事已经在热搜挂了好几天了，舆论也已经闹大了，现在就算我澄清，大家也不想看了。
换句话说，我受害者的形象已经树立了，澄清不澄清的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大家更关心在舆论的影响下，有关部门要怎么处理刘洁。
包括我在内，有很多人都给那个部门打去了电话，得到的答案异常统一——
「我们还在核实调查中，不方便对外界回应。」
时间长了，网友不买账了。
【这女人背景真硬！这录音视频该有的都有了，这都不办她？】
【真不愧是体制内，只要进去了就万事大吉，看的我都想考了！】
【狠，这哥也狠，是真不怕被报复啊！】
……
被报复？
我也怕啊，怎么不怕。
可是我现在已经骑虎难下，没了回头路，要是这么轻易认输，那我以后该怎么给我儿子们做榜样？
我等了一周，通报调查结果没等来，倒是等来了刘洁的电话。
起初我不知道是她，只觉得声音熟悉，在她忍不住自报家门后，我二话没说偷偷打开了录音。
我怕了，我是真怕她再跟我说点什么有的没的，万一引火上我身了怎么办。
没想到，她这次给我打电话，还真是来求和的。
「哥，这件事我知道是我做的不对，也知道对你态度不好，我现在工作都快丢了，你能帮忙澄清一下，解决了吗？你的号也解了，我给你点钱，咱们私了了行吗？」
想起当初那个旁敲侧击问我要不要花两万私了的女人，现在这么低三下四的给我打电话，我就没来由的一阵爽快。
但理智还是战胜了感性。
「可我要是收了你的钱，不就跟你一样了吗？你是当初是索贿，那我不就成收贿了吗？到时候你万一曝光我，我不就人人喊打了？」
刘洁央求道。
「我不会曝光您的，现在事情闹的这么大，本来打算保我的人也保不住了，我现在只能让你先原谅我，否则我会失去工作的！我当时从几千人里考进去，我不想就这么……」
是啊。
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不容易，中年男人失去了自己体面的工作、转而开车养家糊口更不容易。
人人都不容易，她也是从百姓中去的，可她怎么还要为难别人呢？
其实我本想原谅她的。
可我一想到她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一定也曾从别人身上拿了不少好处，我就没来由的心悸。
我不是什么替古人担忧的大圣人，但我知道，这次要是这么容易就原谅了她，肯定还会有下次的。
想到这里，我二话没说拒绝了她，反手拉黑了她的电话。
顺带将这条电话录音又发到了网上。
这下，她大概翻不了身了。
10
果然，发了录音以后，人们的声讨不降反增，一些营销号、博主和娱乐新闻号也引用发声。
【人民赋予了你权利，你却用权利背刺人民。】
【司机懂法很牛逼，这女人明显没想过会碰上硬茬，头还铁吗？】
【光明正大的私了塞钱，体制内不养闲人啊！】
【封号几个意思？看来追究这女人也没什么用啊，难道他的号是自己封的吗？整个流程感觉给我们捋明白了！】
【大哥，我也是网约车司机，我们为你发声！今天不帮你，明天受害的就是我们自己！】
……
不乏“狐假虎威”“滥用职权”的tag也涌了出来，它们的官网和官号更是差点被人冲烂了。
我突然觉得，这事儿好像闹的太大了。
不过也好，这下，他们想冷处理这件事的算盘彻底落空了。
果然，录音曝光后的第二天，对方官网就发了处理结果。
我扫了一眼，里面避重就轻的将这件事定义成“没有按规定执法”，丝毫不提索贿的问题。
这是简单的内部处罚了一通，就让她停职反省去了。
按理说有了通报结果，事情也算尘埃落定了。
可网友们却不买账。
【就这？】
【我都说了，弄她有啥用啊？她敢这么做肯定是因为背地里还有人！拔出萝卜带出泥，这还有没有王法了！】
【啥是“没有按规定执法”啊？意思她在行程结束后亮身份求勒索，这也是执法的一部分？她是坐车呢还是执法呢？】
【《没有按规定执法》】
……
虽然我也满满的不服气，但为了家里生计，我也不能留在屋里死磕到底。
我又恢复了日常的工作，平时不是在爬单就是在接单送客的路上。
当然，大概是因为这件事闹的不小，当地一些乘客很轻松就辨别出了我的脸。
没开多远，后排的女乘客就不断打量我，透过反光镜还能看到对方有偷拍我的嫌疑。
一想到这个，我就想起刘洁偷拍我看导航的照片，顿时头皮发麻。
对方有些犹豫，但还是问出了口。
「您好，您是那个网红师傅吗……」
网红？
我摇摇头。
「我不是什么网红，只是个普通的网约车司机而已，但你要是说那件事的话，我确实是当事人。」
听我这么说，她松了口气，卸下了刚才紧张的情绪。
「我就说嘛！看你就像！这事儿都传遍了，哥，你说她也太缺德了吧！这跟保安为难外卖小哥，逼人家下跪有什么区别嘛！大家都是为了一口饭养家糊口，她咋能这么做呢！」
我同意的点了点头。
「是啊，人嘛，往往在爬到一定地位的时候就会用手里那些微薄的权利为难别人，来彰显自己有多牛逼。」
女孩竖起个大拇指。
「说的太对了，那你打算怎么办啊，就这么过去了？」
虽然我心有不甘，可人家面对这种舆论都只是进行了简单处理，无一不证明身后还有人。
我从未羡慕过他们的山珍海味，他们却惦记起了我兜里的清粥白菜。
无奈下，我点了点头。
「是啊，不然还能怎么办呢？人家是官，我们是民，蚍蜉撼大树，没什么意义。」
看女孩坐在后排源源不断的帮我说话，我的心里多少有些慰藉。
这事儿闹到现在也差不多了，就这么算了吧。
人家的生活不会因为我有什么改变，而我的生活也依旧得每天这么过下去。
毕竟家庭才是最重要的。
下车后，我叮嘱了她两句。
没一会就收到一个巨大的好评。
【司机师傅太善良了！被人欺负成那样也不追究，好人应该有好报！】
我笑着摇了摇头，关掉了互评。
其实自从那件事以后，所有坐我车的人都会给我刷个大大的好评，也算另一种形式的支持了。
我之前因为各种矛盾和争议所降低的分数也都补了回来，这也算因祸得福吧。
11
就在我这个受害者都决定息事宁人，不再追究的时候，又出了件事。
这次，对方显然没那么想放过我。
没多久，我就到了一年一度的审车日。
为了应对审车，我提前去朋友开的修车铺里里外外钉对了一遍，无论是尾气刹车，还是制动灯光，全没问题了我才安心。
可就在我将车开过去等待审核的时候，对方却以各种理由拒绝通过。
我有些急了。
「来之前我看过了啊！这些都是好的，有的更是刚修了的，怎么达不到标准呢？」
工作人员翻了个白眼。
「你说好就是好的？那你自己怎么不来这儿当审核？别忘了，最后你过不过还是我们说了算，你现在要是端正态度好好听话，该修修该怎么怎么，我们说不定还能好好聊，你要是这种态度，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我想发火也不敢发，怕说多了触人家霉头。
我就是想不通，明明没什么问题的车，怎么审核的时候就什么都不行了？
我俩又争执了一会，还是没什么结果。
一气之下，对方更是扣了我的行车本和驾驶证，以年检不过为由，押了我的车。
他们不告诉我缘由，也不告诉我怎么办，就是单纯的扣车，兴许还在等我赔礼道歉。
这一等，杳无音讯。
我开始急了，开始每天去车管所门口找他们，见一个人就问一声。
就这么着，半个月过去了，我还是迟迟没能等到回应。
大概是被我的锲而不舍吓到了，没几天，一个工作人员出来提点了我一下。
「离这儿一公里外有个修车点，你去让人家给你看看，到时候把维修凭证拿来，就能过了。」
说完他就进去了。
大家都是成年人，这话里话外的意思谁能听不明白？
那所谓的修车点，大概也就是个披着羊皮的狼，明里暗里给他们牟利吃福利的由头吧！
可人家已经“指点”了，我们这种普通蝼蚁要做的除了遵守，也没别的办法。
毕竟打又打不过，拒又拒不了。
现在已经过去了半个多月，也就意味着也我已经半个多月没有收入了。
眼看这个月的房贷又要压在老婆一个人身上，或者我还得张嘴问自己爸妈要……
这口气，争不争吧，活下去才是重要的。
想到这里，我认命似的坐进了车，驱车赶往了那个地方。
过去后我才发现，这里比我想象的要更大，接纳的车辆也更多。
里面虽然占地很大，但基本上已经被占满了，剩下着急的司机只能在外面排队等候，等待人家挨个处理，给回执单。
我数了数，不算里面的车，外面排队等候的车辆少说也得有几十个，都快杵到马路上去了。
幸亏这里地处偏僻，偶尔有几个路边停车的也并无大碍。
我停好车，正好赶上前面一些车里的司机坐久了，下来抽根烟呼吸呼吸空气。
闲着无聊，我也就去跟他们攀谈了起来。
12
我带了个口罩，从车上下来，顺手给了前车司机和另外几个司机几根烟，打开了话匣子。
大家无聊，又都挺热心，没一会就给我讲明白了事情原委。
前车司机告诉我，这是他跑网约车的第三年，也是来这里审车的第三年。
「……你不知道，之前都好好的，不知道突然怎么了，就开始用各种理由为难你，轻易是不会让你过去的，我这已经是第三年了，早就熟悉规则了，现在也不过是排队走个流程，否则光明正大的进去塞钱也不好看，都是体面人。」
我皱了皱眉。
「塞钱？」
他猛吸口烟，点了点头。
「是啊，我第一次来的时候跟你一样，也不明所以，人家来挑了一堆毛病，咱也不知道，反正最后乱七八糟算下来花了一千来块，我本来以为肯定是里里外外好好给我修了一顿，没想到刚审车后没多久，我就爆胎了，拉去4s店一看，你猜人家怎么说？」
「嗯？」
「人家那儿的修理工说，我这零件都是一年前的东西，根本没有开开动过的痕迹，也就是说，他们这里的修车行表面上是在要钱修车，实际上就是为了走通融关系，压根不给你修！你只要给人家拿回去那个证明你已经缴费了的修理单子就够了，人家看的是你那个，根本不是你的车！」
我大为震惊。
「那……没人举报吗？」
司机耸耸肩。
「举报什么？万一这事闹大了，那人被带走了，再空降个新人下来，本来一千能解决的事儿，现在得收三千，何必呢？反正一年只有一次，就当这个钱是喂狗了好了。」
「再说，现在这个社会不就是这样吗？别说审车修车这种大事了，就连去医院看病、找律师找警察解决事情这种事，有内部关系的人都比没关系的人要混得开。你是本地人吧？没听过我们这里的一句话吗？一阵大风吹来刮倒了广告牌，砸死十个，就有八个关系户。」
「这些东西都是暗箱操作，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的东西，谁敢轻易挖啊？远的不说，就拿车管所那位来说，我听说他老婆好像就是运管局办事儿的，人家说扣你还不就扣了？这种人，就能对老百姓下手！不过风水轮流转，听说她老婆前几天被人搞了，现在在家里歇着呢，勇士，那位真是勇士！」
……
等等，运管局，被人搞，在家里歇着？
要是我没猜错的话，这说的可不就是刘洁吗！
更何况刘洁当时在车上也告诉过我，她老公也是体制内管事儿的，专门管我们这种司机。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这可不是撞人家枪眼上了嘛！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前车司机拍了拍我肩膀。
「行了，天底下不平的事儿多了去了，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我去看看我的钱，你也准备准备，弄完拉倒。」
说着，他就钻进车里关上了门。
我失魂落魄的坐了进去，好半晌才下定决心。
闹，我要闹。
反正事情都到了这个地步，他们对我赶尽杀绝，这事儿就翻不了篇儿。
打定主意后，我掉头就走，将车开了回去，停回了原位。
工作人员向我索要维修凭证，我冷冷一笑。
「我去4s店看过了，我的车好好的，没有一点问题，你们要是不嫌占地方、喜欢扣的话就扣着吧。」
说着，我头也不回的走了。
面对他们震惊的眼光，我的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回家吃饭。
13
出了车管所后，我思索再三，扭头就去了家律所，我要问问，这种情况我胜诉的概率有多大。
基于舆论影响，听完我的诉求，人家二话没说就同意帮我代理这个案子了。
一听这话我就明白了，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且不说现在民众都站在我这边，就冲部门已经给刘姐定了罪、出了声名，不也能证明她确实存在这种问题吗？
在他们的支持下，我以索贿罪和滥用职权罪追究了刘洁的责任，顺带还对封号过程中的每个环节提出了质疑。
是啊，我现在才反应过来。
封号这件事肯定不是刘洁一个人完成的，她不可能上午说要封号，下午就亲自去封了我的号。
最少，中间也经过了一个人的手。
能把他们顺着撸下来更好，最次也得让他们喝上一壶。
老百姓，也不是好欺负的。
那些评论说得对，公众赋予他们的权利，不能让他们反过来用权利背刺公众。
传票出来以后，不知道是哪个吃瓜群众突然将它曝光到了网上。
一时间，之前沉寂下去的新闻再度浮上水面。
有些人说我赶尽杀绝不地道，但更多人都在说刘洁活该、自作自受，议论她这次可是踢到了硬铁板。
开庭那天，我们如约而去。
刘洁疲惫的坐在对面，远没有一开始坐我车时候的趾高气昂意气风发了。
她死死的盯着我，一言不发。
最终，在我各种证据下，她没做过多的辩解，只是把这件事都一人揽了下来。
她松口告诉我们，封号是她朋友帮忙办的，她朋友是我那个平台的客服，说封就封了。
我有些哑口无言。
真的有这么巧的事儿？
她不肯再说，我们也无从查证。
最后的最后，刘洁被判了一年，缓刑一年，并且还得给我书面手写道歉，发在公开平台上。
刘洁同意了。
虽然这案子进了档案，但不用真的进去坐牢，也算皆大欢喜的事儿。
散开的时候，她躲着我的眼神，一路低头往外冲。
我看着她的背影。
「诶！刘洁！」
刘洁面色不好的回头。
「怎么了？道歉书我会发在网上的，你还不能放过我吗？」
我笑了笑。
「其实我这次本来没打算告你的，只是我的车还被你老公押着，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刘洁想了想，恍然大悟。
「你是说…你去审车了？」
我点了点头。
「要是我再复讼，把你老公也一并告上去呢……」
刘洁脸色白了白。
「行了，我们已经知道错了，我一会跟他说一声，你去领车就好了。说起来，这都是误会，我们以后也不会这么做了……」
我挥了挥手。
「不用跟我保证，你们问心无愧就行。」
「只是我想让你想想，你当时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打败那么多人考进体制内的时候，也是想着像现在一样，这么问群众吃拿卡要的吗？」
「如果是的话，我很难想象你的公考面试是怎么过的，你是怎么考进来的！人家说的不忘初心，你是一点没明白啥意思啊！」
听到这话，刘洁有些呆愣了。
14
案子结束后，第二天刘洁就发了道歉信，还艾特了我的账号。
事情总要有个决断的，现在我拿回了我的车，事情也已经尘埃落定了。
她说的对，就这么过去算了。
我转发了那封道歉信，回复了官方的“收到”两个字以后，就退出了账号，再也没登过。
我有比纠结在这件事上更重要的事——维持生计。
我又跑了几天车后，却意外接到了个电话。
那是之前审车时候认识的那个前车司机给我打来的。
他说他看了事情经过，也看到了刘洁给我的手写道歉信，更是一下就认出了我。
「……现在想想，要不是我跟你说那些，你也不会告她的吧？你不知道，听我朋友说，现在审车可容易了，再也没有那些弯弯绕绕的东西了，这都多亏先生啊！」
我俩插科打诨了一阵，他就切入了正题。
「是这样，我觉得你这个人挺好，这个朋友也能交，想给你介绍个工作……我丈人是开钢材公司的，你去给他干，多少也比你现在跑车挣的多！」
我有些犹豫。
对方很坦然。
「你是不是在想，有这种活我为什么不去？」
「兄弟，那可是我老婆的爹，我在他手底下干活，干的好了也不是，不好了也不是，有可能婚姻都有风险！还不如我老老实实跑车，虽然挣的少了点，但是自由啊，不用每天白天晚上的盯着我老婆和我丈人丈母娘了！你也是男人，你也懂吧，」
我点点头，我懂，怎么不懂？
「我不干，可我想让你去，大家都不容易，出门在外能帮一下就帮一下咯。」
思索再三后，我同意了他的邀请。
后来，我真的去了那家钢材公司上班，从一开始跑销售的小员工，混到了经理、副经理的位置，收入至少翻了一番。
看着丰裕起来的银行卡余额，我忍不住在想。
“冲动是魔鬼”这句话，也不全对。
有些事，你不冲动一把，怎么能争的来呢？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