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细雨纷纷,桃花初带夜月,海棠半含朝雨。断桥上,满目繁华,争道谁家,绿柳朱轮走钿车,发出车辚辚的声响。
红狐耷拉着脑袋卧在阶上,眼睛骨碌碌的盯着雨幕中的三人。正站在一株桃树下,正值时节,桃花堆满枝头,灼灼其华。
霜迟仰着头,头顶是翠绿色的伞盖,遮住了纷纷扬扬的春雨。辛墨孤零零的站在雨幕中,雨水打湿他的长发,恹恹的贴在前额,依旧没能阻挡他的清丽,他从树上折一株桃枝,放在那人坟前,又解开悬在腰间的酒壶,对着坟茔敬了一杯,复又自酌自饮。
霜迟握紧手中的雏菊,望了望丘黎,丘陵给了他一个坚定地眼神。霜迟跑也似的来到骆成言坟前,献上雏菊,恭敬的拜了拜。
“骆成言哥哥,虽然我们素不相识,但是辛墨说过你文采斐然,我也见了你留下的书卷和你的字画,虽看的不太明白,但是怎么说呢,字字皆锦绣,真希望我长大,能和哥哥一样才华出众……”霜迟自言自语般,撅着小嘴说个不停,还不时用手比划着……
“道是个有趣的孩子,成言若是见了必然开心……”辛墨擦拭着唇边的酒痕,一面似是无意道。
“我其实一直有个疑问,风镰害死了骆成言,你反而不憎恨他,却央求我留他一条命,你这心未免过于宽广?”霜黎沉声道。他不相信眼前这人真的心胸如此宽阔,还是这些年他的心境终是有所改变。
人死如灯灭,虽骆成言生前对辛墨百般宠爱,无微不至,而辛墨呢始终逆来顺受,为他人的片面之词,伤心辗转,终日疑神疑鬼,害的骆成言在忏悔中死去。
大抵沉溺在爱情之人,便耳不能闻,目不能视,为他人摆布。这么说骆成言死的倒是冤枉。
辛墨眼睑微润,玉染花痕,微微一笑,身后桃花顿失春色。“无论是成言还是风镰,罪不在他们。实则是我,对成言于我之心,尚有怀疑,才导致让那些不堪琢磨的谎言,有机可乘,怎么能怪得了旁人,况且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风镰尚知恩图报,自成言病逝,他便时常守着我,我亦把他当做朋友,怎么能恩将仇报,要惩罚便惩罚我把,是我疑心生暗鬼,让他白白丧命于此。”说着眼圈微微泛红,精致的脸颊滑落几滴晶莹的露珠,最终混着雨水,滴落到他优美的脖颈。
“如此一说,你便是心心念念那骆书生?现如今你有什么打算?终日守着这坟茔吗?”丘黎不动声色道,他径直从怀中掏出一个红色账薄,开始着手翻阅。
霜迟献了菊花,行了礼,一蹦一跳的回到他二人身旁。只见不多会的功夫,辛墨眼睛红红的,眼中噙着泪珠,闪闪光亮,正如一枝梨花春带雨,让人心疼。不满的望向丘黎,丘黎向来说话口无遮拦,难道说了什么惹人的话。
这是我的劫数,我活一日便守他一日,忏悔为的过失,更何况我已修得不死之身,人还茫茫上哪去找他的转世……
辛墨喟叹了一口气,提着酒壶又饮了一口,往事如风,只有一醉解千愁。
“找到转世之人又有何难,只是看你的心意究竟几何?我来往与阴间,托朋友借到了阴间的生死薄,骆成言因上世待人亲恭敬友爱,阎王知为你累死,心生怜悯,已让他托生江都府衙之子云肇,现如今已长大成人,因其父听信江湖术士胡言,将他一直养在家中,从未踏出府门。上世他学富五车,文章句句皆锦绣,这世脑中空空如也,虽已弱冠之年仍像孩童般不谙世事。辛墨这是云肇所居的地址,你这便去吧……”丘黎落笔将地址塞入辛墨手中。
他早就料到辛墨定然会苦苦在此守候,与其让他再忏悔哀怨中渡过,不如成人之美。他生前因知晓阿栾的背叛,害死罗罗,也间接害死阿栾,他不愿再看到如此惨剧。晚间便到了森罗殿,同谢必安求了生死薄,那生死薄本在陆判手中,片刻不离身。谁知陆判与凡间朱姓书生往来甚密,甚至将阴间之事透露与他,阎王知晓后怒不可遏,便将陆判同那书生一同堕入轮回思过。现如今陆判已转世为人,生死薄自然落到谢必安手中,他与谢必安交情甚笃,自然查的那骆成言的转世。
辛墨闻言扬起眸子,眼中流露出感恩戴德的神情。随即朝陆判拜了三拜,擎着酒壶,化作一缕青烟,转眼无影无踪。
霜迟将眼睛睁大大的的,只是听到身丘黎沉声道:“走吧,辛墨已经去找了转世的骆成言,我能帮他们的也只能到这了……”他粗狂的脸上波澜不惊,牵起霜迟柔嫩的手,抱起在石阶无精打采的罗罗,霜迟一步三回头,望着那静静那株在墓碑上的桃花,似乎被风吹散,纷纷扬扬……
后言
凉风入夜,窗弦瑟瑟。软塌上斜身卧着一个少年,正百无聊赖的翻着一本《论语》,在烛光的映照下生的俊朗温润。
这时只听到门外吱呀一声,一青衫男子,托着茶盘走了进来,盘上一只龙泉青瓷茶壶,壶嘴正冒出袅袅茶香味来。
云肇漫不经心弹了弹手指,仰面正欲吩咐,却发现来人并不是时常侍奉他的小厮,丹凤眼,尖白下巴,生的如珠如玉。“怎么今日换了人,你面生的狠,不曾见过你……”云肇狐疑的望着青衫人,冷不丁凑近他盘问道。
青衫人放下了茶壶,恭敬的为他斟了一杯,奉上与他。一双手生的白玉般光洁无瑕,指甲顶端还泛着桃色光泽,哪里像他这府中的小厮,都是皮糙肉厚。这下心中更是狐疑万分,莫不是什么小毛贼。“你究竟的何人?为何不说话?是个哑巴!”云肇冷不丁捉住那人的手,便觉得肤腻如脂,摸着让人爱不释手。
只听那青衫人伏在他耳旁道:“回禀少爷,小的辛墨,是府中新来的小厮……”
“你生的这般勾人,当小厮委屈你了,不若做我的书童吧,你会写字吗?写几个给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