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是什么狐儿,分明是一个少年卧在顽石上,一双金色瞳孔,似怒非怒的瞪着东君。东君顿时被他这一瞪心若擂鼓,不能自持,眼睛望着蹬在自己左肩的细嫩脚背,不自觉的抚摸了两把。“你莫不是狐狸精?方才我明明追的是一只白狐。”
“你才狐狸精,本座乃是九霄大仙,那是你这种低级杂仙叫的!”那狐儿,厉声呵斥,声音也是柔柔嫩嫩,金眸水润,浓密的银发里竖着尖尖的耳朵,看着柔弱小巧,简直捧在那手心里都怕融化了……。
东君表情一僵,又不自觉的抚摸上两把九霄的脚背。“原来是上仙,失敬失敬,怎么得空来我这百花园。”东君只觉得少年可爱的紧,他久居龙宫,从不曾见此有趣之人。九霄有意缩回脚,却发现东君握的紧紧的,没有撒手的意思。
不禁面色微红,他在天界听闻,一代战神东君龙君被贬谪为下仙,好奇来看看究竟战神是长得什么模样。模样倒是周正,只是没想到,他看到自己真身,就意图轻薄,上下其手,自己变幻人形还是这般望着自己,着实让人窝火。“咳咳,你握的太紧了。”九霄善意提醒。
东君低头望着那光滑的脚背,赫然有着几道红痕,自己望着别人发呆不说,还伤了……人。慌忙放开,连连称歉。“小神一时恍惚,有没有捏疼你?”软语相问,生怕这狐儿离他而去。
九霄掩面轻笑,他当战神定然是无情无义,冷漠之人,没想到温情款款的望着自己,也只是虚有其名罢了,没有什么名堂。他衣袖一挥,坐在玩石上。“昔日战神,在天界何等风光,我当是什么不凡之辈,也不过徒有其名,现如今在这百花园,安逸度日,再无昔日霸气。”
东君瞧着他那副正经起来的模样,一开口便是这般厉害的言辞,似是要指责自己一般。“你莫不是天帝派来监视我的?想他天帝心里何等的敞亮,我仅仅是误伤了泾川,他便把我判到这个闲职,他是惧怕我们龙族,正所谓伴君如伴虎,锋芒太露反倒是自惹麻烦,还说这些干什么,又是徒增烦恼——”东君笑了,他不知为何对着一个陌生人敞开心扉,只是看到这狐儿莫名的亲切。
九霄轻叹一声。“想你们龙氏一族,为了天界披肝沥胆,日日与那魔族周旋,才保得天人地三界安危,天帝表面公正,实际上口密腹剑,我那同门师兄嫣清,族中佼佼者,愣是被他打到人间渡劫,百年不得位列仙班。”
“你似对我的状况如指掌,我二人是否在哪里见过?“东君凑上前去。“你身上的味道好生熟悉,你是那日在天牢救了我一命的人?”如此清凉的语调,让他怎会忘记。
那日天牢中,自己眼睛因受雷殿电所伤,未能看到救自己姓性命之人,但那人的音色自己是极为清楚的。介于少年与青年的音色之间,通亮清透,若美玉相碰。
九霄没有搭声,他那日只是听闻东君被责,他素在天界听闻东君的战功赫赫,尤的仰望。按捺不住前往。他去之东君已遭受雷霆之责,气息奄奄。身上却不是伤痕累累,似有人为之疗伤过。
他环顾左右,看到大殿后走出的两人,身上没有仙气,却有些精怪气息。也便没有多想,随即东君醒来,以为自己为他的救命恩人,出口言谢,自己莫名成他的救命恩人。
九霄正欲作答却发觉东君又将手放在他的腰间,顿时二人穿梭在云层中。
“我……”云层氤氲,耳旁尽是呼啸的疾风,九霄的声音也被这气流声湮灭。那句我不是……也被风吹散……
待九霄睁开眼眸,只见到处繁星点点,却不是天宫惯有的星光,凛冽让人望之生寒。而是散发着熹微的光芒,让人指间备受温暖。
“小相公,要不要买上一盏?写上心上人的名字,若是那人捡到便成好事一双!”老汉笑盈盈的从花灯架后钻出来。
九霄只是觉得好温暖,也不做声就是抓着不撒手,眸子里清清亮亮,闪烁着烛火。
东君递于老汉两个铜板,为他取下那盏花灯,牵着他的手,来到案前。九霄尤是不解,看到砚台便主动与他研磨。
东君提笔落字:怕相思,已相思,轮到相思没处辞,眉间露一丝。
他身子压着九霄,鼻尖贴在九霄的鼻尖,呼吸交汇,一双眼睛盯着九霄清亮的眸子,恨不得将人揉入骨子里。九霄触碰到他灼热的视线,脸刷的一下通红。
他虽缱绻东君的万千温柔,但他深知天界法规严律,他不能步嫣清的后尘,灵族万千生灵还需他的守护。
天帝心口不一,绵里藏针,还需自己揭露他丑恶的嘴脸。
九霄恢复了平日的神色,心下一横,像推开洪水猛兽般,使劲的推开东君,东君战神出身,哪里敌得过他,他力气终不济,还是被那人圈在怀中。
“你这是做什么?念你是我仙界同僚,赶紧给我撒手!”九霄金色的眸子一转,咬牙切齿望着他。
东君抚着的他后背,听说狐儿最喜让人抚摸他的后背,能平顺他狂躁不安的心。“你这花灯我见到了,我便是你的心上人。”东君提着花灯在他面前晃悠。
“我这花灯还没有写,怎得你变成我的心上人,你莫要折煞我,快点放开我!”九霄身子扭来扭去,朦胧的月光,轻洒他眉间,更显姝色艳丽。
“我方才不是写了吗,这上面自有我的名字,不信你看——”
东君挑眉,一副无赖的样子。
东君乃吾爱,愿执子之手,白首到老——九霄
九霄看到那张纸条,气不打一处来,方才只顾着研磨,以他就写几首映时佳句,谁知他竟写这些——
“你耍赖,这些都是无中生有,你把我带到这里来究竟有什么目的?我只不过打搅你午睡,何必下这么大工夫羞辱我!”九霄有些委屈,向来都是他捉弄别人,何时轮到自己被人戏弄。
东君看到九霄明亮的眸子里沁出泪珠,心里那个揪心腾,轻轻的抬起九霄玉淬的面庞,指尖一一划过。“你以为我这么大费周章就是折辱你?你可知我喜欢你——我做这些都是喜欢你——”东君伸手抚平九霄紧皱的眉角,声音婉转缠绵,就像那上升的轻烟,缥缈无边,又萦绕在耳畔。
九霄当即怔住了他年少便被尊我九霄上仙,居于九重天之上。那些同他一般年龄的仙君,见到他无不敬畏,退避三分,只能同那些老骨头们说上几句话,老骨头行动缓慢,说话也慢,时间久了九霄没了兴致,时常以捉弄人为乐,可哪里碰到如此造次的人。
“怎么样,不讨厌这种感觉吧?与我在一起可好?”昔日战神,含情脉脉的望着九霄,九霄整个人晕乎乎的,小脸就像春荷,透着粉嫩通亮。
他突然想到东君为东海龙王唯一的儿子,不知多少灵族的姑娘,仙子想要嫁于他。在来到天界之前他似乎还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婚宴,自己素不好酒席,便没有去——
“你那翼族公主如何安置?你们可是将整个天宫闹得沸沸扬扬,莫非要我过去做小……”他鼻尖微酸,等东君的回答,若是不满他意,自己就上去抓花了他的脸,就看他撩拨自己的如此手段,定然是情场老手。
东君迟疑了片刻,复又眯起促狭的眸子,玩味的道:“你不提我倒是忘了,想来我那水晶宫内还有位娇滴滴的新娘子,你去了怕也是侧室,可是有些委屈上仙了呢。”九霄闻言,绷直腰身,挥舞着爪子就要教训东君,东君眼明手快,早就料到他有此一举。
“那翼族公主早就被我打发走了,即使是不出现泾川之事,我也不会迎娶她。对着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两颗心都是冷冰冰的,我不愿勉强自己。当我醒来看到你第一眼,你那双惊讶又蔑视的眼神,一眼打动了我。第二次你义正言辞的指责我虽为东君,行事莽撞,害人害己。我便爱极了你任性傲慢的模样,此刻只愿以坚定不移之心,换你不离不弃之情。”
九霄温顺的躺在他的怀中,只听到身后有千万朵银花绽放,孩童青年们的欢呼声——
“放花灯咯——”汉子大声吆喝着,岸边站满翘首以待的姑娘们,她们妆容精致,显然是一番精心装扮,听到汉子的吆喝,将手中的花灯纷纷放入河岸,与对岸的年轻儒生,遥遥相望。
“你快把我那花灯也放进去试试,我还没有放过花灯——”九霄未曾见过这般活动,不由也心痒难耐。
东君仿若没有听见,依旧是抱着他的腰身。九霄见他像个榆木疙瘩,伸手触碰,东君掂着花灯左避右闪,就是让他触碰不到。
“此灯已是我的,岂有让他人再捡的道理。”一句话说的九霄答不上来,如此说法只是民间的传说,他倒信以为真。
九霄涨红着脸,嗫喏道:“那便不抢了,我们看看别人的——”二人将目光投注到河中央,只见一姑娘伸手放了一盏莲花灯,那莲花灯在水面上缓行,对岸站着一青衣书生,眉目淡然,挺身玉立。那姑娘看着欢喜,头低的更低了。
书生也走向前去,紧紧盯着那盏莲花灯,只等那莲花灯靠岸,一把捉住。
谁知不知从何处吹来一阵狂风,待大家回过神来,那莲花灯早已偏离的原来的轨道。两人心下一急,只见那莲花灯竟飘到下流而去,姑娘与青衫公主两岸遥望,皆是一片悲切之感——
九霄的心也随那盏花灯沉浮,谁知那花灯飘到一半竟停滞不动,最后竟然慢慢扭转方向,又朝着那青衫公子流去,青衫公子转悲为喜,伸出竹竿,勾住了那花灯,满心欢喜的拿在手中。
岸上的姑娘羞红了脸,抹着香帕,暗送秋波——
九霄转身,正对上东君一双漆黑如黑曜石的眸子,他挥了挥袖口,再次将他揉入怀中,两人化作一缕清风——
“娘,刚刚那两个哥哥飞天了!”正咬着糖葫芦的孩童,扯着夫人的袖子,比划着。妇人望了望柳树下是石墩,黑黝黝一片,哪里有什么人影,慈爱的哄着孩童:“是石墩,小缘眼花了吧……”
孩童却嘟嘟囔囔,继续嚼着糖葫芦,分明看到两个哥哥,一个哥哥长得水灵灵的可爱了,奇怪人呢……
姑娘娇羞的与书生拉着手,书生缓缓将花灯递与姑娘,两人脸颊皆染上红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