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涅槃(五)
花则累2021-08-10 16:322,787

  罗罗先前在金陵中了剧毒,后来往阴界不想同丘黎无谓争执,便迟迟没有化作原型。

  近日他们历经几番波澜,终来到人间,然让他没有料到的是,他们竟来到了临照,是他尚为人世时修炼的最后一个地点,亦是他同阿栾相知相爱之处……

  方才踏入地面,便觉得四周雾气蒙蒙,江岸隔着层层迷雾,什么都看不清。

  霜迟和丘黎早就被街道的景色所震惊,一致瞪大双眼,目不交睫。

  而自己则听到一阵萧声,其声凄婉,如泣如诉,如怨如慕,直落到人的心尖。

  罗罗猛然回头,隐约看到不远处的护城河面有人撑篙泛舟,隔着芦苇,芦花飞扬,倏然不见了踪迹。

  罗罗顿时泪莹与睫,那萧声,那身影,自己怎么也不会忘记……

  这世间无人能同他一样吹响弄玉萧,只有那人……

  罗罗运转法术,在半空中隐匿穿梭,终在街道上看到那人熟悉的身影,穿着一身粗布短荆,头发简单的用木簪装束,衣摆悬着熟悉而又陌生的弄玉萧。身后还跟着一个满头珠翠的妇人,斜挎着篮子,里面竟装着碗口大的纸钱。

  原在江面纷纷扬扬的并非是芦荡,而是有人在抛掷纸钱,只是这青天白日,又是在祭奠何人呢?

  让罗罗更为关注的是那抹身影究竟是谁,是不是自己想的那人,当年丘黎在阴司十几年也为曾查到那人的取向,甚至在生死薄上也没有那人的名字,难道他们一开始便是错的,但是明明亲眼看到阿栾撞死在柱子上,他永远忘不了,自己失控的冲上去,却抱不到他柔软的身体,自己只剩下一缕幽魂,径直穿过他的身躯,无可奈何。

  至于弄玉萧当日也被阿栾打碎,这一切一切难道只是一个梦境,一个笑话?

  罗罗心绪不宁若阿栾还活着,那他此刻已步入而立之年,阿栾又是何等模样。

  罗罗斜卧在一株桃树上,桃花灼灼,很好的将他隐匿其中,罗罗金色的眸子,一动不动,密切关注那人的一举一动。

  那人踏入院中,一屋子小萝卜头蹿腾出来,扑扇着大眼睛,拽着哪人衣袖。“先生你去了那里?怎么这会才回来,我们等你好久了!”那人摸摸小鬼脑袋,俯身抱起了小鬼,转身面向对面的桃树。

  清秀至极的眉眼,眼角隐有几条细纹,微微一笑,皱纹倏的不见。一脸怜爱的伸手点了点小鬼的鼻子。“今日是我朋友的忌日,我同你们的翠竹姑姑去祭拜了一下。怎么样你们今日可是听话温习我昨日教你们的弹奏方法?孔子云:温故而知新。可禁忌这个道理。”

  罗罗握紧了树干,觉得整个心都要跳跃出来,那人错不了,与自己朝思暮想的模样不差分毫,是他的阿栾,心心念念的阿栾——

  也应证了他的猜想,阿栾没有死,真的没有死,并且不再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少年,长成文质彬彬的模样,一如既往的温婉迷人,罗罗恨不得冲向地面将阿栾拥入怀中。但是想到自己现如今早就非人非妖,又被丘黎所束缚。

  对了,丘黎,丘黎这些年来也是对阿栾念念不忘,若是知晓阿栾尚且活着,定然用尽手段也要得到阿栾。想到此罗罗不禁又愁容满面,属于自己的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能rag丘黎捷足先登,三人又落得凄惨下场。

  “我学的可好了,先生要是不信可以检查我哦!”小鬼嘟囔着嘴巴,搂着阿栾的脖子,一副鬼灵精怪。

  “那好我便检查你们哦,若是不过关,就罚你们吃不到翠竹姑姑做的糯米滋粑!”阿栾似乎开朗了不少,任由小鬼们扯着他的衣袖,不恼不怒,还不住的同他们玩笑。

  小鬼头们听到不能吃香喷喷的糯米糍吧,唏嘘一片。“先生坏,换个别的好不好……”正是爱玩贪吃的年纪,听到被下了禁口令,纷纷反对。

  竹翠却笑呵呵的从偏房探出头来。“放心吧孩子们,好好学,姑姑不会少了你们的吃的!”

  叽叽喳喳的吵闹不休的小鬼们,这才乖乖接受阿栾的考核。

  翠竹,罗罗记得是阿栾最为贴心的婢女,他依稀记得,阿栾从秋千上不慎掉落,惹得丘黎大怒,呵斥翠竹的过错,不顾阿栾的苦苦哀求,将她驱逐出府。那时自己还不住的劝说阿栾,阿栾哭累了,才在自己怀中沉沉睡去。

  翠竹已不再是那个低眉顺眼,对阿栾百依百顺的侍女,想必已嫁为人妇。双插在浑圆的腰部,粗着嗓门,招呼那群小鬼们用膳。

  罗罗只是这样静静的看着,仿佛感觉自己是他们其中的一员,他丝毫没有再想阿栾究竟是为何尚在人世,为何安稳的活着,这般幸福快乐,是他在世时,从未展露出的欢颜……

  翠竹坐在软塌上,随手将阿栾的衣服拿来缝补,做的针脚细密,一面打量着漫不经心把玩玉萧的阿栾。“阿栾少爷,上次跟你说的北城的云香姑娘你可还钟意?那姑娘虽出身穷苦人家,但好在品行温婉,想必日后嫁给少爷必然能将阿栾少爷服侍的妥帖。翠竹也不用整日担心少爷吃不饱穿不暖。”翠竹一面嘀咕着,手中的伙计却依旧细密。一针一线,都是她的心意。

  阿栾望着弄玉萧,微微一怔。“让那姑娘早些嫁人吧,我无福消遣,你是知道的我心中只有罗罗。我是他的未亡人,他生前为我受尽凌辱,备受折磨而死。我怎么能另觅新欢,岂不是伤了他的心。”阿栾不由握紧手中的萧,指关节处微微泛白。

  翠竹停下手里的活计,轻叹一口气。“阿栾少爷,罗先生已经死了十几年,你终究还是没有走出来。人活着就是要朝前看,要为眼下之事着想,你难道真的想要鳏寡孤独余生吗?罗先生泉下有知,也会心痛万分。翠竹求求你,好歹为自己着想,你已不再年轻,我知你对罗先生情谊笃深,但只要你将这份情谊深埋在心,罗先生一向通情达理,他会理解的。”

  站在一旁的罗罗心如刀绞,原阿栾这些年还是时刻将他铭记,甚至终身不娶,只为守护自己的亡灵,他伸手触碰阿栾的面颊,却又不敢真的触碰,他害怕自己一旦心软,便真的万劫不复。

  翠竹执拗不住阿栾,无奈摇摇头,最终为他缝补好衣服,掂着灯笼,赶回自家。

  心中暗叹,实在不行让那姑娘亲自登门,无论如何也要让阿栾少爷娶亲。自己比阿栾少爷年长,若自己有一天去了,谁来照顾阿栾少爷。

  这时身后猛然刮起一阵阴风,翠竹拉紧了衣裳,却还是阴冷的紧,她不觉心下不安,拿着灯笼伫立良久。半晌未有异动,翠竹这才放心放心前行。

  猛然身前站立着一着红色锻裳的人,翠竹吓得扔掉了灯笼,吓得倒在地上。罗罗缓缓转过身,将熄灭的灯笼点亮,翠竹这才看清面前的男子,生着一双潋滟的桃花眼,勾魂摄魄,一张脸更是艳绝人寰,嘴角轻扬,仿若花瓣般柔软。

  “你是何方妖怪,究竟想要怎样?”翠竹吓得魂不附体,但眼睛却从罗罗那张精致的脸上移不开来,任她上辈子时常出入丘家这种大宅,也未曾见过这世间少有的绝色。

  罗罗袍袖一挥,红纱随风鼓动,额间的朱砂,更是红的触目惊心。“翠竹,你不要怕,我不会伤你的!”

  翠竹哪里听劝,眼见那灯笼漂浮在半空中,艳丽公子又着一身刺眼红纱。她偶有听闻老道士们说,这鬼若是穿着红色的衣服,则为厉鬼,碰到者绝无生还之机。翠竹伏倒在地,全身抖若筛糠,不住的叩首,希望能逃过一劫。

  罗罗将手搭在她的肩上,意味深长的叹气了一口气。“翠竹你抬头看看我究竟是谁,我说过我不会伤你的,我怎么会伤害对阿栾一心一意的人,好到连我自己都自叹不如。”

  翠竹只觉得这声音分外的熟悉,似乎在那里听过一般。

  她缓缓抬起头,将目光投向那来历不明之人,只见那人将自己的右手缓缓放在右脸,他的脸发生了扭曲,瞬间变另外一人的容貌。

  翠竹惊恐的用帕子捂住嘴唇,颤抖着双手,说不出来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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偕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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