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珠玉锁心(七)
花则累2021-08-10 16:453,320

  忽一衙役仓皇入内,口呼。“大人不好了,唐江中发现一女尸”

  伊微澜大惊。“什么!快带我去看看。”

  丘黎只得作罢,这关键时刻,忽传来命案。怕是河堤一事,有人故意隐瞒,不让伊微澜获悉。那贼眉鼠眼的金师,定逃脱不了干系。

  众人跟着衙役来到前堂,只见一块白布掩盖的尸体横陈。

  霜迟从不曾见过尸体,吓得睫毛微颤,丘黎顺势将他护在身后,霜迟却忍不住好奇心,揪着丘黎的一脚伸出半个脑袋。

  伊微厌恶的用帕子掩住口鼻,远远打量着。

  金师爷善于察言观色,呵斥道:“梁武,你是怎么当差了,这尸体怎停在大堂,可是惊吓了大人如何是好。”梁武闻言,闷着头。“这不是天天下雨吗?尸体已经被水泡的发胀,若是停在外面非是泡烂,不便验尸。大人您多担待点。”梁武讪讪道,心里腹诽着金师爷拿着鸡毛当令箭,真把自己当回事。

  “此女是因何而死?忤作可是前来验尸?”伊微澜踱步上前,提起关键。

  梁武道:“忤作已验证,此女子身上没有什么致命伤痕,应是投河而死。只是这尸身子胀的厉害,想必死了好些时日。”

  花溪已走到尸体前,揭开掩盖的白布,众人见状不由唏嘘,整个尸身已经全然没个人样,白花花的像一摊肉。尸腐味冲天,让人作呕。

  伊微澜整日金贵的养着,哪里见过这等恶心场面,不觉脚底虚浮,身形摇摆。眼看就要倒地,花溪眼明手快,适时扶住了他。伊微澜这才心下安稳,方要柔情默默的瞧着花溪,谁料,花溪轻飘飘的别开脸,依旧是冷若冰霜。

  “快些盖起来,大人您没事吧,要不喝点茶水压压惊!”金师爷殷勤的递上热茶。

  伊微澜罢手,推开茶水。皱起眉头,一筹莫展,再度望向花溪。

  丘黎不经意间察觉到他二人别扭的动作,虽心下疑虑,却默不作声。

  花溪道:“金师爷可曾接到有人报案?我安邑城中也就百户人家,若是有人不见,也会传遍街头巷尾,为何迟迟不见动静?”

  金师爷摇头。“不曾,见这女子穿着,华服锦袍,珠翠堆盈,必也是城中大户人家。若是不慎走失,家人定会寻来,只是不知为何不见有人击鼓?”金师爷捻起八字小胡,也陷入沉思。

  “安邑处于下流,这女尸非是安邑城人,必是上流的鹿城人。梁武你派遣一个衙役到鹿城府衙打听下有没有走失的人口,想必很快就有了答案。”花溪眸色一转,不动声色道。

  “原来如此,还是花溪你聪明,我怎么没有想到。梁武快去——”伊微澜拍掌叫好,笑着脸冲向花溪。花溪却依旧漠视的看了他一眼,拂袖离去。

  伊微澜伸出的手尴尬的停在半空中,眼角抽动,最终僵硬的放了下来。

  看来这次花溪气的不轻。

  金师爷见到没有他什么事,正准备离去。

  “金师爷,方才答应大人将修建河堤的账簿,还是尽早让大人过目的好。”丘黎声音冷冷,这等贪官污吏,必不可轻饶。

  金师爷身子抖索,脸色苍白如纸。他心中本就有鬼,被丘黎一唬身子直发软,幸扶起一旁柱子,才不至于仓皇倒地。“这,我一会便呈给大人。”他心中实则惶恐万分,不敢有一丝懈怠。

  一众人窸窣离去,大堂恢复一片死寂。

  花溪却去而复返。俯身仔细查看尸首,身后响起一把冷冷的声音,仿若从地狱中传来。“伊微澜跟本不是当官的料,遇事畏首畏尾,毫无主张,任由那金师爷牵着鼻子走,想必花先生不少费心吧。”

  花溪转身,来人一身黑袍,细碎刘海拂面,将眼睑遮盖严密,似有意隐藏。下巴像刀锋般锋利,全身一股神秘的气息。

  “大人立志成为一名好官,他虽没有学富五车,才华横溢,但我相信只要怀有一颗虔诚之心,一心造福百姓,定会达成所愿。”花溪俯身继续查看尸首。

  黑无常行到他面前。“这好官岂非说说便能当上,你倒是有心,只是你家大人只顾玩乐,辜负你一番心意了。金师爷晚间又塞了几个小倌,意图不轨,伊大人绝非柳下惠之辈,此刻还不是尽享鱼水之欢。而有些人却在这里守着一具冰冷丑陋的尸体,真是可怜啊!”

  黑无常说话阴阳怪气,一面观察花溪的神情,只见少年咬着下唇,几乎要渗出血来,却不着急反驳。他怎会不知伊微澜金玉其表败絮,只会夸夸其谈,从来都是嘴上说的天花乱坠,鲜少作为。他曾无数次对伊微澜苦口婆心,但伊微澜只是口头上应承,自己说过的话便像耳边风,充耳不闻。一来二去,花溪便也死心,只得默默的帮伊微澜打点好一切。维持他府衙大人人前的风光。

  花溪眼神涣散,捏着死尸的手臂,后拿起小刀划开表皮。“大人与我有救命之恩,只要大人一天不驱逐我,我便守着他一天,不叫他误入歧途。只至他真正成为一名好官。”

  表皮被划开,不见鲜血,却是一摊腥臭的水。臭气熏天,实难忍受,花溪不由也掩盖住口鼻。

  “好官不易,清官难为。伊微澜能得你这忠心不二的下属,实为大幸。但是你要知晓,人妖毕竟殊途,待你报恩,切记要全身而退,莫要留恋人世,不然后果不堪设想。”黑无常道。

  花溪惊愕。“你究竟是何人?为何会知晓我的身份?”心中疑惑万分,这看似神秘阴鸷的黑袍人究竟是何人……

  “我是谁你不用担心,但我对你绝无恶意。这人非是自杀,你看她体内都浓水,似乎血液已经被人从内部抽干。”黑无常鼻翼处蒙着一块黑布,贴在尸身处查看,将花溪的小刀放置一旁,从腰封上取下牛角匕首径直在死尸身上又划下一大口,依旧不见血迹的样子。即便是人死血干涸不再流动,那为何女尸整个身子只剩下浓水。

  黑无常用白布重新将女尸盖住,匕首在袖口轻轻擦拭。“看来绝非人为,这女尸死于妖类。”

  “妖怪?你怕不是常人吧?为何懂得这些歧黄之术?”花溪好看的眸子露出疑惑的神色。这人着实实诡异,语气阴阳怪气,不知是敌是友。

  黑无常嗤笑。“我不是凡人,也不是什么妖怪,我乃阴差黑无常。这些皮毛小计,自逃不过我的法眼。此事你不用过问,捉妖是凡间术士职责所在,即便是我也干涉不得。”

  花溪瞪大眸子,冥界十帅之守黑白无常,阎君的左肩右臂,赫赫有名的人物,怎会出现在这等名不经传的小城。他还陪同在霜迟左右,那么那孩子究竟又是何人?

  “你不用震惊,我们只是经过安邑,不会对你们造成什么伤害。况且们阴差所司职责勾魂索命,人妖之间的恩怨与我们无关。”黑无常向来寡言少语,他只是好奇花溪所作所为,不由多说了几句。

  明明安伊微澜就是一个草包,花溪却依旧默默的在背后支持他,可谓不离不弃,他虽常年在阴司走动,鲜少同妖类打交道。但却曾听闻妖类杀人夺命,险恶至极,可这花溪却另当别论。待人亲生善,对他那东家尽心尽责。

  “你们……这么说霜迟和蓝公子也是阴差?”

  黑无常不再多言。“天机不可泄露,花先生有这个闲情不妨同伊大人早些查清账目,那金师爷可不是省油的灯,毒辣的伎俩一个接一个。还有尽快加固河堤,以免造成大祸。”说罢迈入浓稠的夜色,隐匿了身影。

  黑色才是他最终的归宿,花溪想了想走向伊微澜的卧室。

  【府衙·藏书阁】

  书阁内镶嵌着夜明珠,亮如白昼,青玉石板上荡漾着一层光圈,像是银河中徜徉。

  “这藏书阁里的书倒是不少,竟还用的夜明珠照明,看来这建造的工匠是上了心。”丘黎暗自思衬。小小的一个安邑城,竟能用上上好质地的夜明珠,动辄价格不菲,一个小小府衙的俸禄怕是连一颗珠子也买不起。看来着贪污的官银是不少。

  霜迟满脸新奇。“丘黎你说我若将这些书都看完了是不是就像你们一样,出口成章,妙语连珠,就不会这般胸无点墨,像个野小子呢!”虽已是成人身姿,却还是带着少年的天真与稚气。

  丘黎含笑。“你方才可是一口气用了三个成语,你觉得说出去,别人会认为你胸无点墨吗?迟儿你只要悉心学习,日后造诣非凡。”丘黎宠溺的揉了揉他的软发,却发现这小子似乎又长高了些,自己都要抬头仰视——

  如此发展下去都要超过自己,这也太不寻常,一会要同黑无常商量下,究竟霜迟身上发生了什么,却与一般孩童不同。

  “那是丘黎你教的好,我耳濡目染便学会了,丘黎你能永远做我的夫子吗?即使到了临安寻找到我的亲生父母,我也想和你生活在一起。”霜迟眨巴着湿漉漉的大眼睛,虽他这些日子身量猛涨,但那双眸子始终带着天真无邪,让人顿升好感。

  丘黎何尝不想留下,但是考虑到霜迟年幼,对自己的也只是兄弟之情,寻找到无色城九死一生,怎么敢让霜迟以身犯险。

  霜迟见他迟迟不答兀自拿起一本书翻着。“我知你嫌弃我笨,只是我没想到你会考虑这么久。我日后肯定悉心学习,不叫你这般为难。”霜迟只当自己难教,心下笃定一定要越发刻苦起来。

  霜迟冰雪聪明,一点即通,他也喜教,只是天意作弄人,他不忍霜迟跟着他犯险。正欲出口解释,便瞧见地板上反射一道寒光。“霜迟小心!有刺客!”

  顿时,几个黑衣人不知从何处冒着了出来,目光凶狠,杀机毕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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偕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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