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墨拿起尚温热的包子咬了一口,然后递到他面前,意味分明,骆成言也照着他方才咬着的地方咬了一口。一个包子两人吃了半个时辰才吃完,辛墨便觉困意袭来,习惯性的蜷缩在骆成言怀中,骆成言见状,脱掉长袍,两人相拥而眠。
翌日一早,骆成言为辛墨热了包子,留下纸条,带着些字画一类,准备出门。临走前望了一眼酣然入睡的辛墨,看到那坐落在神像前孤寂燃烧的烛架,拿起绸布轻拭灰尘,又从怀中拿出一块白绢,将买来的酥油膏,小心翼翼的放入灯芯,酥油碰到烛心,瞬间化作灯油,复又蹑手蹑脚出了门去。
随着他的离去,卷起一阵风,吹得蛛网乱晃,豁然破了一角,老蛛连忙修补。
不多时辛墨从宽大的衣袍中钻了出来,左右望了望,屋内寂然,俨然只剩他一人。
他神情有些紧张,抓紧身下的衣袍。复又看到桌案上的纸条,和碟子里放置的几个包子。包子尚余温热,顺手拿起放入口中。
一面细细的咀嚼包子,一面打开纸条,阅毕,心方稳妥。
料峭春寒,桃花芬芳。
辛墨知骆成言时常爱惜书卷纸画一类,见到今日春光尚好,便想着将他的书籍拿出去晾晒,摊开桌案,书画一类簌簌翩飞,片片如雪,悬在桃树枝丫,房檐各处,若娟绸晃动。
辛墨斜倚桃枝,从腰间拿出酒壶,一面望着满院书卷,一面自顾自的饮酒。眉间氤氲着暮霭烟霞,恰如冬色银霜,春寒咋暖,蕴化了一腔春水。
微风袭来,桃枝轻颤,落满一身桃瓣。
“呵呵……公子好生雅致,不知祸之将至……”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苍老的声音,惊的辛墨差点从桃枝上摔落。
辛墨环顾左右,大呵道:“何方鬼怪,快些现身,莫要躲躲藏藏!”半晌房檐下响起一阵窸窣声。一老者佝偻着身子,踽踽前行。“参见辛墨公子,适才老朽见公子无忧无虑,想到公子日后的境遇,忍不住才开口。”老者欲言又止。
辛墨右手一扬,酒壶安稳的悬挂在桃枝,他挑起秀眉,拖着腮帮疑问道:“你究竟是何人,为何无故冒出,你有什么要和我说的,但说无妨,既知晓我的名讳,必暗中窥视我良久。”
老者一瘸一拐,俯首上前。
“老朽乃公子近邻,公子可看到那蛛网?此处便是我的居所,老朽人卑言轻,故公子不曾注意到我。”老蛛指着屋檐下的蛛网,辛墨这才颔首,只听他有继续道:“公子心思单纯,老朽也极是敬佩,与公子做近邻荣幸无比。但眼见公子深陷情局,泥沼缠身,怕是越陷越深。老朽不忍公子为他人所骗。”老蛛一脸惋惜,喟叹不已。
辛墨本愉悦的心情顿时不悦,疑惑的望着老蛛道:“莫要再绕弯子,有话不妨直说,不然休要怪我掌下无情!”辛墨对这贸然出现的老蛛心怀芥蒂,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老蛛环顾左右,复又踱步上前,沉声道:“老朽只是害怕公子为那骆成言所骗,公子可知你已与那骆成言成,成从属之契?”
辛墨闻言,满面不解道:“何为从属之契,再者成言对我极好,我亦想真心待他。”不觉嘴角浮现甜蜜的波纹,双手抚上身后的桃干,似那人宽阔的胸怀。
老蛛幽幽道:“骆成言血滴在公子身上,才唤醒了沉睡的公子,也与公子签署了契约,公子这一世,需伴随其左右,为其挡伤,他死便是公子灯灭之时。”
“为何会这样,我好不容易才摆脱那灯架的束缚,为何还要为他人左右,好不公平。”辛墨肩膀抖索,追问道。
想起他被灯架束缚的岁月,成日常伴青灯古佛,终日见些善男信女,朝拜古佛,眼中殷切,期望自己能有一天像他们那般自由自在,行走与世间。自己好不容易为人所救,谁知尤被束缚着,不由恼怒。
“我们妖类,时常注意身子洁净,若是吸收凡人之血液,便为凡人驱使,成从属之契。公子亦是无意间签订的契约,勿过多责备自己。既来之则安之,公子也只有听天由命。只是不忍公子对骆成言用情,人妖相恋,乃是大忌。况且人与我们妖而言诡计多端,其心思难以捉摸。人间男子多的是三妻四妾,骆成言才思敏捷,晓以时日,定然拔得头筹。待他功成名就,公子莫非要跟着那骆成言做小?岂非折煞公子。男子不比女子,有子女血脉为其枢纽关系,血浓于水,难以割舍,待那骆成言,厌倦了公子便是一脚,毫不犹豫的踢开。”
老蛛活有百年,又时常在妖界走动,未免辛墨泥足深陷,适时提醒。
辛墨身子一软,靠在桃干上,便觉得心冷如铁,身子像是被泼上一桶冰水,透心凉。这些他倒不曾想到,骆成言贪恋自己是容颜,一时偿鲜,便一心一意的待自己,待他拔得头筹,定然弃自己而去。
“你先下去吧,容我想想……”辛墨觉得眼角有些湿润,侧身躺在树干上,掂起酒壶,一口口饮酒,方驱赶失去骆成言的恐惧……
若真如老蛛所言,自己到头来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空梦一场,想及此便觉得身上隐隐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