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泓萱直视着眼前人,声音清冷:“我说了,要回去休息,陈相是听不懂,还是打算强行胁迫我?”
这话已经有点重了,陈昱府盯着她看了又看,却什么也看不出来,满脑子都是浆糊。
萱太后这是被软禁傻了吧!
陈昱府看了眼那两名禁卫,道:“太后真的不必担心什么,皇帝如今自身难保,说不定一会就要死在东城门。整个大梁,没有人能阻止我们!”
“我们?”
“当然是我们。”陈昱府微微一笑,道:“大梁这种肮脏之地,我早就不想呆了,自然要跟着太后去大秦做一番事业。”
苏泓萱看着他,问道:“你对大梁皇室难道没有半点忠诚吗?”
陈昱府还以为她是在试探自己,连忙道:“莫说忠诚,这些年来,我暗地里可是给皇室下了不少绊子。就像梁安命那种黄口小儿,若非我,他哪来的资格坐上皇位。当然了,也正因为他无能,我和南方世家才会选中他。这小子最近春风得意,以为能拿捏本相,殊不知只要我一声令下,眨眨眼的功夫就能把他弄死!”
苏泓萱听的呵呵一笑,却不是认同,以前她觉得陈昱府是个聪明人,可现在看来,好像挺蠢的。
“让开!”苏泓萱迈步向前呵斥道。
那数十名私兵知道这是自己惹不起的人,连忙将视线投向自己的主子,陈昱府沉着脸问道:“太后您到底是什么意思?”
苏泓萱没有回话,只向前迈步,私兵不敢阻拦,一步步随之后退。
陈昱府微微咬牙,挥手道:“让路!”
私兵们如释重负,连忙让开,苏泓萱带着两名神情警惕的禁卫,朝着后宫走去。
十几步后,她步伐停顿,陈昱府还以为宣太后回心转意了,却听到她问道:“你刚才说,皇帝说不定要死在东城门,大梁再无人能阻止我们。你有没有想过,他有可能会活着回来?”
陈昱府微愣,不等反应过来,苏泓萱已经进入后宫,转眼间不见踪影。
她不需要陈昱府给出答案,因为答案是必然的。
梁安命一定会活着回来,不仅仅因为他很勇猛,还因为她需要这个男人活着!
一名手下人很是不解的道:“陈相,宣太后这是怎么了?这么好的机会她都不走。”
“你问我,我问谁去!”陈昱府气的不行,原本想着只要把宣太后救走,他也趁机跟着去秦军那边,坐等大梁灭亡。
到时候,自己又可以获得一次飞黄腾达的机会。
谁能知道苏泓萱自己不愿意,简直是要把人肺都给气炸。
“那现在怎么办?是否还要按原计划行事?”那人又问。
所谓的原计划,就是救走宣太后,然后派人在王都内纵火,杀人,抢劫。
说简单点,就是制造各种灾祸,让这里彻底乱起来。
陈昱府眼中有些迟疑不定,他不清楚宣太后要留在这里是什么原因,倘若自己把王都搞的一团糟,到时候是否会受到责怪?
思索片刻后,陈昱府狠狠一跺脚:“让他们先回来!”
梁安命并不知晓苏泓萱的决定,让王都也躲过了一场内部劫难,此时的他,正咬牙拔出肩头的长矛。
那是一个拼死爬上来的秦军士兵刺中的,对方也被他一刀砍了脑袋。
这次的伤势很严重,本来就有些体力不支的梁安命,此刻失血偏多,若不是旁人扶的及时,连站着的力气都要没了。
“陛下,您还是先下去治疗一番吧,这里我守着。秦军若能在我死之前破城,我自己把脑袋砍了!”童云奎杀气腾腾的道。
这位城防军统领同样满身伤痕,轻甲都快被劈散架了。
梁安命摇摇头,面色苍白,可目光却始终坚定。
“朕说过了,人在城在,朕也许不是最后一个死在这的,但只要没死,就不会离开!”
“朕的命是命,你们的命也是命!都是为了大梁,朕没资格舍你们而去。”
两句话,说的周围人热泪盈眶,恨不得立刻把脑袋砍下来给他当板凳用。
童云奎知道自己说不动皇帝,也不再劝了,只咬牙再次捡起一把钢刀。
双刀在手,他怒吼出声:“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陛下在这里陪着我们,看着我们,谁今天掉了架,老子第一个弄死他!”
旁边的一名守备朗声大笑:“统领大人放心,有陛下在,我就有一身使不完的劲。他秦军不死在我手底下百八十个人,算我老许没本事!”
又有人冲梁安命叫道:“陛下您就歇着,看我们怎么砍这群王八蛋的!”
“陛下莫要再管,有我们在,秦军决计攻不上来!”
“为了陛下,为了大梁,杀他们一个人仰马翻!让他们知道,我大梁儿郎也不是孬种!”
各种振奋人心的话语喊了出来,伴随着的是更惨烈的战斗。
每一个大梁守城将士,都悍不畏死的拼杀着。
梁安命已经拿不住刀了,更难以挥舞去杀敌,但他没有干坐着,而是大吼一声:“把大梁旗帜给朕拿来!”
有人立刻跑去把插在城墙上的旗帜取下交给他,梁安命双手握住,任旗帜随风飘扬。
“火油!”
梁安命接过东西,直接往自己身上倒了下去。
“陛下,您这是!”旁人惊呼道。
“大梁的将士们!朕在这,大梁的旗帜也在这,今日若被破城,朕便与这面旗子一起葬身火海,绝不让秦人有羞辱大梁的机会!”
梁安命一手摔了装火油的瓦罐,浑身上下流淌着难闻的黑色液体,将士们拼杀中通过余光看过去,看的不是肮脏,而是图腾!
这是他们大梁的皇帝!
一个已经做好以身殉国准备的皇帝!
皇帝都不是孬种,难道他们还比不上皇帝?
“杀!”童云奎怒目圆睁,两眼都是血丝的大吼着。
“杀!杀!杀!”
震耳欲聋的声音回荡着,碎裂了天空的云霄。
城墙下守护缺口的刑部尚书唐巍民,看着城墙上那手持大梁旗帜,浑身浇满火油,仿佛一尊黑塔的男人,身心受到了剧烈的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