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出云虽然没有佩戴长剑，但腰间却别着一把短刃。
听到这伙计的污言秽语，顿时面色一冷就要上前。
梁安命却暗中轻推了他一下，示意不要轻举妄动。
随后，梁安命笑呵呵的道：“兄弟，我是来买粮食的，你这不是粮行吗？”
“买粮食，有买粮证吗！有就拿出来给爷看，没有就赶紧滚蛋！”
“何为买粮证？”梁安命问道。
“连这都不知道。”伙计更加不屑，认为对方就是穷苦百姓的一员，心里自然愈发不当回事，连解释的兴趣都没有。
反正现在王都被围困，不愁粮食卖不出去。
梁安命看出了这一点，便从口袋里掏出几枚铜钱递过去：“兄弟，我确实不太懂这些，还请……”
“就这点打发爷爷？当爷爷要饭的呢？”伙计白眼一翻。
正常年月，他一个粮行伙计每月也就几十个铜板能赚，可如今情况特殊，来买粮食的人，哪个不得对他巴结巴结？
多的不敢说，一天下来多拿一两二两银子都不成问题。
区区几枚铜钱，他是真的看不上了。
梁安命也不计较，干脆拿了半两碎银递过来。
伙计看的眼睛微亮，一把将银子夺过去，在手里颠了颠，脸上也多了分笑容：“呦，没看出来还是个有点能耐的。今天爷爷心情好，就跟你这种土包子多说两句。那买粮证是户部大老爷分发的，一张粮证可买一袋糙米或半袋白米。没有粮证，你再多银两，也别想从三大粮行买走一颗粮食。”
“那这粮证是谁都能分到？”梁安命又问道。
伙计哈哈笑起来，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道：“你是癞蛤蟆身上画牡丹，长得丑玩的花。那粮证不要钱，只要东西。你家里有田啊，牛啊，哪怕是你闺女都可以拿来抵押。一亩田能分十次粮证，一头牛分八次，一个闺女分五次。不过这价马上又得往下落，再过些日子，一头牛也就值一小袋糙米罢了。”
梁安命听的震惊不已，一小袋糙米能值几个钱？十小袋就能换一亩良田？
这何止是坐地起价，简直就是一本万利！
最重要的是，老百姓手里能有几亩田地，几头牛，几个闺女？
用不了多久，家里稍微值点钱的东西就会被换个干干净净。
没有东西换，就买不到粮食，到那时甚至就算你有银两都白搭。
粮行不卖粮食赚钱，是要做什么？
梁安命面色阴沉，唯一能想到的原因，就是有人要把百姓手里的东西全部用低廉的价格全部拿走，然后再到恰当时机，逼着百姓造反！
该死！
这件事，可从来没人跟他说过。
如果今日不来粮行，也许用不了多久，都不用陈昱府开口，王都的百姓就会自发请秦军入城了。
到那时就算梁安命再带着禁卫参战，也没有半点用处。
大梁是艘到处漏洞的破船，如果人民的海洋足够平静，还有机会漂浮到岸边重新修整。
但如果人民的海洋爆发出了惊涛骇浪，再大的船也要被倾覆。
梁安命的后背都冒出了细密的冷汗，这就是陈昱府的后手吗？
明面上让秦军入城，暗地里还有这样的狠毒手段。
除此之外，还有多少自己不知晓的手段已经布置下去？
这一刻，梁安命对陈昱府有了更深的了解，也意识到自己犯下了一个足够致命的错误，那就是太小看把持朝政数十年的宰相大人了。
如此枭雄，岂是容易对付的！
伙计看到梁安命面色阴晴不定，却没有多想，只笑眯眯的压低声音道：“不过没有粮证，也不是完全买不到粮食。爷这有门路，你要是想的话，嘿嘿……”
说着，他伸出手来捻了几下，那是要钱的手势。
梁安命也不多话，又掏了半两银子。
这让伙计颇为意外，他本来只是想再要几十枚铜板就行，没想到这还真是一只大肥羊。
“行，挺上道，今天爷就带你开开眼！”伙计一脸得意的冲梁安命招手，却没有往店里走，而是去了旁边的巷子。
沈出云在后面跟着，眼中杀气四溢，敢这样羞辱皇帝，换个时候早就把对方大卸八块了。
可惜这个伙计并不知晓自己今天招惹的是谁，还沉浸在多赚了一两银子的欢乐中。
没多久，几人走到一处老旧仓库，门口还有两个懒散的汉子守着。
伙计和他们打了声招呼，推开门进去。
扑鼻而来的是一股米香，也夹杂着一股子潮湿和陈旧的味道。
梁安命进去一看就愣住了，外表看起来是个老仓库，但里面已经打通了几十间房屋，堆满了各种粮食。
最让他惊愕的是，储存粮食的器具不是围垛，而是军用的木桶，上面还打着兵部的名号。
“怎么样，开了眼界吧？”伙计看到他的表情，心里更是得意，赚钱都是次要的，看到这些乡巴佬震惊的表情才是真的爽。
梁安命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来，问道：“这上面都是兵部的名号，该不会是军粮吧？”
“废话，不是军粮，打兵部名号干啥。”伙计嘿嘿一笑，道：“没什么好惊讶的，咱们大梁皇帝，是个彻头彻尾的废物。你以为大秦为啥能随随便便攻打到王都城下？还不是因为皇帝太无能，别说那些一品二品的大官，就算一个普通的县令，也不拿他当个人看啊。这些军粮，都是兵部大人们亲自送来的，他们说的可都是大实话。大梁皇帝无能，还养什么军队，更不需要军粮。咱们就等着秦军攻进来，到时候改朝换代，咱们也是秦人了！”
梁安命听的拳头紧握，被一个粮行的小伙计当面这样辱骂，谁能忍得住？
沈出云已经把手探到腰间，只要陛下开口，立刻先把这个该死的伙计给宰了！
伙计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危在旦夕，仍然得意洋洋的道：“其实要我说啊，这大梁皇帝谁做不是做？换条狗上去都行！你说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