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户部尚书,自己占着茅坑不拉屎,还想污蔑陈相,实在是罪该万死!”梁安命盯着陈昱府,满脸的正气凌然:“但朕觉得,陈相乃大公无私的典范,断然不可能做对大梁不利的事情,毕竟这是要满门抄斩的。陈相,朕说的对否?”
陈昱府又不是傻子,哪里听不出梁安命的威胁之意。
他甚至想到梁安命的第二层意思,刚才念的那十几个人名,都是各部的中坚力量,承上启下的作用。
梁安命既没有把先前所有站出来说要罢工的官员全部革除,也没有招惹自己,为的是什么?
无非就是告诉宰相大人,奏折上写的名字,朕可以不全部念出来。
但今天念的,你陈昱府最好老老实实的不要吭声。
否则的话,冯世明家眷的供述,可能就不是污蔑了。
身后数十名禁卫手持刀剑,绑了那些官员却没有走,森森寒气从兵刃上传出。
官员们的求饶声,让更多的人把视线集中了过来。
他们都在等宰相的支援,可陈昱府却后心冒汗,纵然拳头握紧,却也无可奈何。
他可以肯定,梁安命正在等自己说话,想救这些人,就得冒险跟皇帝翻脸。
以前陈昱府不怕,就算翻脸也不觉得皇帝敢对他做什么。
可是现在他不敢了,因为就连户部尚书这样的官员,梁安命说杀就给杀了。
也许他对宰相有所忌惮,但绝对不多。
见陈昱府不开口,梁安命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挥挥手。
禁卫们拖着那些官员下去了,各种求饶声此起彼伏,更有绝望的谩骂声。
一部分是在骂皇帝,还有一部分是在骂宰相。
幸存的人们,再看陈昱府的时候,表情和眼神都变了。
这样的事情,他们不是第一次经历,之前梁安命杀人的时候,他们就期望过。
可宰相没有出手相助,如今的这一幕很是熟悉,熟悉到让他们感到心寒。
皇帝说杀谁就杀谁,宰相却一个字都不敢说。
你不是很厉害吗,不是一手遮天吗?
你干他啊!
这是很多人的心声,只是没有人敢真的说出来罢了。
陈昱府似乎知道自己陷入了一种被动的氛围,他抬头盯着梁安命,咬牙切齿的道:“陛下果真好手段!昨日杀害百姓的城防军和巡查司众人,陛下又该如何处置?按照大梁律例,这些人也该杀!尤其是新任城防军统领童云奎,和王都府尹宋正廉,应当满门抄斩!”
梁安命看向唐巍民,问道:“大梁律例里,是这样定的吗?”
唐巍民目不斜视,回答道:“按照大梁律例,并无此项。何况根据刑部所查,那些被杀之人乃冲击府衙的暴民,更口口声声要造反,本就应当处斩。只是这并非城防军职责所在,所以童云奎也的确有约束手下不严之罪,按例应罚没半年俸禄,杖责二十。至于巡查司……无罪。”
“唐巍民!”陈昱府回过头来,似要杀人的眼睛盯着刑部尚书,声音冷的让人发抖:“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唐巍民看向他,表情淡定,道:“禀陈相,本官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好,很好……”陈昱府满脸阴冷的盯着他看了半晌,随后转头看向梁安命,道:“陛下比臣想的更有手段,但臣听闻,南方世家来人,却在半途被禁卫截杀,陛下作何解释?”
陈昱府已经做足了准备,就算梁安命否认禁卫杀人,他也一定要栽赃嫁祸到底。
总不能自己的人被杀,对面一点代价都没有吧。
禁卫之中,也有陈昱府的人,必要的时候可以出来自爆当诱饵。
然而让陈昱府惊愕的是,面对这项罪名,梁安命不但没有否认,反而直截了当的承认了。
“南方世家的人,是朕派人去杀的。朕听闻他们有人要造反,便提前去消除隐患。怎么,陈相觉得不妥?”
梁安命的“坦然”,是陈昱府万万没想到的。
他有点想吐血,明明不是你干的,全世界都知道这是有人泼禁卫的脏水,你怎么就认了呢?
这让他心里想的很多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来。
最后憋了半天,只能道:“陛下此举……自然是不妥的,南方世家势力庞大,如今大梁内忧外患,若他们真的因此事造反了,陛下……”
“他们敢造反,朕就把他们全杀了。”梁安命淡声道。
陈昱府怔然,看着面前的皇帝,久久说不出话来。
你是皇帝啊!
外面百万秦军围困王都,已经是接近死局,如果不是你软禁了萱太后,人家早就攻进来了。
若南方世家真的造反,萱太后也就没有用了,到时候你不也死路一条?
想过梁安命会用一百种方式去撇清这件事,却怎么也没想到,他一副等着人家造反的架势。
这一刻,陈昱府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就像蓄力已久的拳头,狠狠打在了空气中,差点把自己的膀子给甩抽筋了。
“董皇后造反,欺君,本就该给南方世家一个教训。他们不但不悔改,还敢大言不惭的要造反,朕不杀鸡儆猴,怎么当皇帝?”梁安命看着陈昱府,一脸好奇的问道:“陈相觉得朕做的对不对?若是不对,该如何处置?总不至于要砍朕的脑袋吧?”
陈昱府的嘴唇颤抖,脸色铁青,身子都在发抖。
无耻!
太无耻!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你怎么就能如此冠冕堂皇的说出这种谎言啊!
这时候,沈出云回来禀报:“陛下,罪臣均已伏诛!”
见陈昱府脸色难看到极点,梁安命忍不住笑出声来,道:“行了,若无其它要事,今日就这样,散了吧。”
说着,梁安命起身走了。
朝堂之上很是安静,没有人说话,但与往常不一样的是,这次在皇帝走后没多久,陈昱府没开口的情况下,有一些人选择了主动离开。
以前陈昱府不动,没有人敢动。
如今有人主动走,说明朝堂上的风向变了,就像唐巍民一样,有些人开始偏向皇帝。
就算不偏向皇帝,他们可能也已经不想再继续陪着宰相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