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相君听的有些失神,豪言壮语,她不是没听过。
绝大多数人,都是在自吹自擂,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但梁安命却让她感觉,这些话如此的激动人心,和记忆中的那个皇帝相比,眼前这位更像一位真正的王者。
最起码,他有足够的雄心壮志。
只不过话归话,在这件事情上,凌相君并没有太大的把握。
无论天红楼还是天衍教,都不是能随意操控的势力,弄不好,可能给已经百孔千疮的大梁带来更多动荡和危险。
所以她今天来,其实也是因为拿不定主意,怕好心办了坏事。
梁安命从她眼里看出了怀疑,笑着问道:“凌御史若是不信,我们打个赌好了。”
“怎么赌?”
“朕若无法掌控这两个势力,便去你父亲坟前磕上三个响头谢罪。”
凌相君听的一怔,随后心情不由激荡起来。
老父虽不是皇帝陛下亲手所杀,却也是因为厌恶了这个朝堂,选择以死明志。
若皇帝真去坟前磕头,即便于礼不合,她也觉得这是人生中最令自己欣慰的事情。
“若陛下赢了呢?”凌相君问道。
梁安命微微一笑,道:“朕若赢了,凌御史就来给朕做个妃子吧。”
凌相君再次愣住,她看着眼前的皇帝,不清楚这话是真是假。
做妃子?
“朕就喜欢 爱卿这种细皮嫩 肉的大家闺秀。”
梁安命的怪笑,让凌相君再也坐不住,她面带红霞的站起身来,躬身道:“陛下莫要开玩笑,无论如何,这件事还请陛下多多思虑,臣还有事,先行告退。”
“不多坐一会了?朕后宫的龙榻可是大的很,两个人在上面滚来滚去也不会掉的。”
听到这话,凌相君跑的更快了,她实在受不了一个皇帝这样污言秽语的。
什么龙榻大的很,什么滚来滚去的,臭不要脸!
梁安命在后面哈哈大笑,调戏完萱太后,再来调戏凌相君,有种吃了红烧肉,再来口青菜的爽感。
不久后,凌相君回到府邸,便见褚柳山正坐在那喝茶。
她过去问了声好:“大将军何时动身?”
之前梁安命吩咐褚柳山去联系各州府军准备反攻,褚柳山才刚刚找到几个“志同道合”的盟友,听到凌相君问,便答道:“晚上就走,你去见了陛下,他怎么说?”
“陛下说,顺者昌,逆者亡,那两家,他都要了。”
褚柳山撇撇嘴,道:“这么大的口气,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他是不是不知道天红楼和天衍教的厉害?”
凌相君摇摇头,道:“我觉得陛下应该是知晓的,但他很有自信。而且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现在的陛下足智多谋,并非随意说大话的人。”
“足智多谋?就他?”褚柳山依然满脸不屑。
凌相君道:“大将军可知,今日有刺客潜入后宫,意图救走萱太后,却被禁卫诛杀?”
“当然知道。”褚柳山不以为意的道:“城防军的新任统领,是我部下,陈昱府的人偷偷把刺客放了进来,也是他授意的,否则你以为陛下的消息从哪来?”
“陛下放走了刺客的首领,据说是秦军的外账偏将,也是萱太后的死忠派。”凌相君道。
褚柳山听的皱眉:“放了活口?真是胡闹,有刺客潜入,理应尽数击杀,杀一儆百!如今放了人回去,秦人还以为我们怕了,以后必定会再派人来!这个小皇帝,还以为他真聪明了些,没想到还是如此愚蠢!”
“大将军错了,陛下此举,才是智谋之措!”凌相君道:“陛下在放人前对那人说,刺客被擒,只能说是大意被禁卫发现,与其他人无关。另外,大秦与大梁早有合作,日后都是一家人,大将军以为,这两段话有何意义?”
褚柳山打仗是一把好手,可论这些,却算不上精通。
他没有说话,也没有问,因为知道凌相君会主动说出来。
果不其然,凌相君随后便道:“依我看,陛下这是祸水东引之策。刺客被发现,自然是有人提前泄露了消息,陛下说是大意被禁卫发现的,这是主动帮陈昱府摘清嫌疑。可问题是,被抓的人,以及背后的人,都不会这样想,他们只会觉得这是欲盖弥彰。而且大秦与大梁哪来的合作?唯一的合作,就是陈昱府和萱太后密谋夺取大梁,但站在陛下的角度,这显然是不对的,所以合作的肯定是其他事,什么事呢?”
凌相君话音顿了顿,然后道:“依我看,陛下这又是在无中生有。没有合作,却说有,便让人觉得,是陛下和陈昱府,与大秦其他人有什么合作。”
褚柳山听的失笑:“你这样说,倒有些道理,可秦人会信吗?”
“信与不信并不重要,雨后大地,只要埋下一颗种子,就有机会发芽。一旦发芽,就有可能长成参天大树,遮天蔽日。”凌相君微微一笑,道:“我想,陛下可能也对宣太后说了类似的话。若有一日宣太后回了大秦,还能继续信任陈昱府吗?”
褚柳山听的满脸惊愕,细细想来,凌相君说的很有道理。
对老百姓来说,可能讲究一个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但对一个帝国的高层来说,却不需要。
他们只要有所怀疑,就不会再信任你,甚至可能会直接杀你!
因为到了这个层次,不容许有半点失误,哪怕万分之一的可能性都要完全杜绝。
否则一旦出现意外,影响的实在太大。
只是想通了这一点,褚柳山非但没有觉得心安,反而心脏扑通扑通乱跳。
这样的计谋,是那个曾经一无是处的废物皇帝想出来的?
他哪来这么深的心机城府?
“我也不清楚,也许陛下之前只是韬光养晦。”凌相君道,只是说着,却不由想起梁安命让她做妃子的事情。
想着想着,脸又红了起来。
陛下好像除了变聪明了,也更坏了,这样调戏人。
但自己为什么一点也不讨厌呢?
明明是他间接害死了老父,理应恨到极点才对。
这一刻,凌相君脑海中浮现起那个手持长剑,挡在自己面前的身影。
也许就是从那个瞬间,自己的想法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