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本姓李，但是我亲妈生了我弟弟后，家里面多了一个吃饭的人。
经济原因实在负担不起。
于是，我亲爸便把年龄最小的我送给了隔壁街的陈家。
我的养父母起初对我很好，但在我来的第二年，我便有了弟弟。
从那时起，我的养母的眼里只有弟弟。
养父是入赘到养母家的，他虽然心疼我，但也为我说不上几句话。
我开始了长达十多年的忍气吞声。
每天干粗活累活，六七岁就去井边挑水，挑完水后饭都来不及吃便要去挖野菜卖。
卖的那两文钱得上交给养母，为弟弟买东西。
“你要记得对你弟弟好，听到没有”这是养母对我最常说的一句话。
长大了以后，我常会跨过街道远远的观望我的亲生父母家。
他们一家六口十分幸福。
转瞬即逝，我又回到嫁人的那天。
我十五岁就嫁到了罗家，他比我大十岁，还有一个女儿。
家里的收入越来越低，日子过的很苦，养父母因为一斗米的彩礼就把我嫁了过去。
嫁过去之后，我在家里带孩子，我男人出去找钱。
生下大女儿后，我和男人就一起白手起家。
没到两年，我们便在街上盖起了最豪华的一栋房子。
我的生父母，养父母家常来家里坐，那段时间，我很开心。
后来，我生下了罗城。
那时，家里有钱，把他当少爷一样养。
他从小就聪明，学习成绩好，人人夸他将来会有大出息。
长大了以后，家里的生意越来越差，周围的家家户户已经盖上了比我们还好的房子。
可是，罗城瞧不上，他总说自己以后要做更大的事。
后来罗芬也嫁了人，当了老师。
罗城还没找到工作时，我男人就去世了。
守孝期没到，罗城娶了媳妇又生了孩子。
我孙子一岁时，罗城和儿媳去看外地，据说离县城有上千公里。
罗芬不久也生了孩子，她工作忙还跟婆家闹矛盾。
我便只好一边带孙子又一边跑过去带外孙。
罗芬总是瞧不起她弟弟，总说我重男轻女，才导致罗城现在眼高手低没出息。
她的工作越来越好，夫家也发了财，成了县上数一数二的有钱人。
孙子长大后，只考上了职高，他的第一份工作是我帮他去低声下气求罗芬找的。
以至于后来，我的女婿每次看我都嗤之以鼻。
6.
我被一声大喊，拉回了现实生活。
“想告就让她告，几十年了，我怕她不成！”刚从拘留所出来的罗城在家里大发雷霆。
“大不了，我就去她家撒泼，怎么？有钱了不起？”
罗芬登上了门。
“把妈的房子给我，我就不告你了”罗芬说。
“凭什么，这是我妈就给我的”
“妈什么时候说给你了？”
罗芬气不打一处，又继续说：“我本来不想要回房子的，也不想追究那十万，是你！是你在妈刚下葬就随便听信谗言想刨她的坟，是你想让她死都不瞑目！”
罗城听了一气之下把我的牌位打翻在地。
“你！给我等着！”
当天晚上，罗城偷偷一个人拿着一把铲子上了山。
我跟着他来，他一个人用铲子刨了我一夜的坟，但力量太弱，只刨出一半的土。
第二天，法院的人传唤他，最后罗芬在我的坟前找到了睡的四仰八叉的罗城。
“老天爷，你怎么这么对我妈！”她哭喊着。
当天，罗芬便气得叫来了证人，要跟罗城把这些年的账算清楚再分家。
“分家之后，我们老死不相往来！”她跟罗城说。
晚上，公证人、我的儿女、孙子全坐在一间屋子，还有“我”飘在一旁看着他们。
“你出去二十年，老妈抚养你儿子二十年，这些年里我给罗小磊的钱也不少，加上你欠我的十五万，还有我每个月会给老妈两千，后来她病了住院费，医药费都是我出的，最后丧葬费你家也就出了一半墓碑钱。”罗芬翻着她的笔记本。
罗城却说他也出力了，他要求罗芬每月像给我那样的给他两千。
“我是独儿子，你拿钱给我就是应该的！”
罗芬肉眼可见的要气炸了，她说“什么年代了，还独儿子，你儿子升学的时候你在哪里？他动手术的时候你在哪里？妈不小心在路上摔倒的时候你又在哪里？你只知道跟你这破烂媳妇鬼混！”
突然，罗城站起来紧接着又摔倒在地上，“妈，你走了，他们就欺负我了，妈你快回来啊！”
“妈妈已经不能在保护你了，你该学会独立了”我走过去想试图让他听到。
罗英说他是一个无赖，最后给了罗城两种选择，一个是让他交出房子，一个是让他还钱。
第二天，罗城不管不顾的又去了赌场。
晚上回来时，孙子他们已经搬出来了。
他们一家不得已住进了孙媳妇的娘家。
因为是刚成婚，就做出这种事，罗城整天挨人的白眼相待。
“这就是你让我享的福！”儿媳一拳一拳地打在罗城身上。
罗城却说：“这不是住进来了吗？有人伺候，你还不开心了。”
然后，他们便开始过上了“寄生虫”的生活。
7.
我的灵魂消散速度越来越快，我每天在儿女两家之间来回跑，仿佛回到了年轻的时候，试图让他们不要忘记我。
我没想到，我的悲剧家庭更加惨败了。
罗城对他一向说一不二的老婆大打出手，我以为我能上前拉架，但只有灵魂穿过了他。
“贱人，我对你这么好，你干出这种败坏道德的事，回到古代，你要被进猪笼的！”罗城死死抓紧她的头发。
儿媳却冷冷笑着：“你对我好？对我好就天天去赌？整天无所事事，你姐说的没错，你就是个废物！”
“啪”罗城一个耳光扇了上去。
“那也不是你出轨的理由，你出谁不好要去跟罗芬的男人睡！那是你知道吗？那是你姐夫！”
儿媳却不以为然说道：“那又怎么了，我管他是谁，只要他有钱就行！”
说完，她便扯开罗城的手，站起来走了出去，“要离就离，反应我也不想过了。”
我哭丧着，我想让他们和和美美的过日子，这是我临终前最后的嘱托。
可是，我无能为力，我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个家一步一步散去，比我的灵魂消失的还快。
罗芬很快也知道了自己的弟媳跟自己的丈夫有染。
她老公说，不管睡了多少女人，这个家的女主人始终是她，这些年来，她为了儿子一路隐忍，可这么荒唐的事，她再也忍受不了了。
罗芬不是哑巴吃黄连的人，她当即找到罗城的老婆，一把揪住她的头发拉到大街上“各位街坊邻居来看，这就我那不要脸的弟媳，为了钱爬上了我老公的床，大家千万记住她长什么样，一定防着这种人！”
说完，罗芬又把她的外衣外套全部撕烂丢在一旁，然后心满意足的大摇大摆地离去。
我感叹到我居然能生出这么火辣的女儿。
罗芬从民政局出来后，买了一束花去坟前看我。
我看着她十分心疼地“抚摸”了她的头，可惜，她却看不到她的母亲也在陪着她。
罗城因为他老婆的出轨，直接对任何事情都不管不顾，每天不是上赌桌就是喝假酒。
这天，他听到跟他一起喝酒的一帮老兄弟说有帮厂家来找投资，投一倍翻十倍，轻信别人的他立马回去把儿子的积蓄偷了出来。
一个星期后，那帮人跑了，我儿子血本无归。
我看到他感觉天塌了似的垂头丧气回到家。
我的孙子罗小磊问他的钱去哪了。
他爸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第二天，我以为罗城会因此振作找点事情做，但没想到他又去了赌场。
那天晚上，他脾气暴躁，跟人起了好几次冲突。
临走前，因为一个男人不小心撞了他，罗城顿时火冒三丈。
他把人按在地上一拳一拳的打上去，最后把人家打成了终身残疾。
“罗某因故意伤害罪，判有期徒刑十年。”法官宣判。
我后悔了，我想重生，想回去重新教育他，想把这个家好好维持好。
但没有哪路神仙回应我。
罗城因为有了案底，所以他的子孙后代不能参加考公，入党。
罗小磊刚好前段时间才被罗芬找关系当了辅警，此时，他又失去了一份工作。
他回到老婆的娘家整日遭受白眼，被老婆侮辱。
我以为他不会像他爸一样把自己的人生葬送，没想到有些东西是能遗传的。
8.
罗小磊把他今天遭受的一切归根到自己的姑姑身上。
他把罗芬绑架了。
“一百万，还有出国的机票，三天后准备好，一手交人一手交钱！”他跟我的外孙打了个电话说。
一百万，如果是从前没离婚前可能还能凑出来，但是现在他爸是不可能拿钱赎人的。
我的灵魂因为不停消散的原因，没有之前移动的快，而且我也不知道罗小磊把他姑姑绑去了哪里。
当然，即使知道凭借灵魂也传递不出消息。
但是我还是没放弃寻找我的女儿，我只能四处飘散大海捞针地寻找着。
三天后，罗小磊发来了地址要求把钱放过去。
我们来到了地址上的地方，外孙也报了警。
“罗小磊一个人势单力薄，一定要成功解救人质！”警察说。
很快，人骑着一辆摩托车快速驶过来把公园椅子上的钱拿走。
警察们开着警车追赶，来到了一处废墟。
罗小磊拿着钱跑进一间屋子，“退后，不然我杀了她！”他用喇叭喊着。
警察们绕后把四周围了起来。
“小磊，你放了我妈，你不记得了吗？你住院的时候是她去照顾你，你找工作也是她帮忙的”外孙冲着里面喊。
罗小磊却说不是，“都是因为她，是她把我爸逼疯的，我才有今天！还有奶奶，要不是奶奶把我妈逼走，我也不会成留守儿童，都是因为你们！抢走了我原本幸福的生活！”
我此时已经飘到了他的身旁，看着他把刀架在我女儿的脖子上。
我听到这话震惊了，我想说我没有逼走过你妈，可是人鬼殊途，他听不到我的辩解。
突然，一个远处的警察看到他露出的小腿，一枪打中了他。
罗小磊使出浑身解数把刀刺进我女儿的腹部，嘴里不停喊着，贱人去死吧。
罗芬虚弱的倒在地上，鲜血不断从她腹部流出来。
我急忙蹲下想帮她捂住出血处，可是我忘记了我现在只是灵魂。
“对不起，妈妈救不了你，对不起，我不是一个称职的妈妈，要是小时候妈妈坚持保护你，不让爸爸惯着罗城，不重男轻女，今天就是不是没有这一幕，是妈妈没能保护你”我只能说着她听不到的话。
医护人员穿透我，把我的女儿送往医院抢救。
罗芬在ICU躺了整整三天才转入普通病房。
“罗某某，因杀人未遂，犯故意伤人罪，叛有期徒刑三年”。
我第二次以灵魂的状态来到审判庭，就这样看着我苦心经营的家庭在我死后一步步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我十五岁嫁入这个家，到我死的今年整整六十年，六十年来我没有一刻是不希望我的家庭圆满幸福的，就算到了癌症晚期，我依然与病魔抗争着，也在不断嘱咐儿女要和睦。
可是，我没熬过病痛的折磨也没熬过儿女反目成仇。
9.
我来到监狱，看着我的儿子消瘦如柴，受人欺负。
“叫你给我锤背，快点！”一个面目狰狞的男人说。
罗城很快动身干起了活。
我心想要是你早一点这么勤快多好呢，现在已经来不及了儿子。
我看着他给人锤了整整两个小时，那人才得意洋洋的叫他滚。
可怜，他一个五旬老人，赖皮了大半辈子，临到头了还来监狱遭这一罪。
十年的牢狱生活，你就好好在里面反思忏悔吧。
当我正要离开时，罗城突然面对墙壁开口说话了。
“妈，要是你在的话是不是会不惜一切代价救我出去啊？”他抽搐着身体又继续“我后悔了妈，我知道错了，我这一辈做了太多荒唐事了，我对不起你”。
随后，他掩面而泣，道：“可是，我再也没有妈妈了”。
我离开监狱来到了医院，今天是女儿出院的日子。
虽然我是灵魂，但作为母亲也不能缺席。
外孙媳妇很快帮她把随身衣物收拾好，我的小太外孙懂事得慢慢扶着罗芬。
她慈祥的紧握着小男孩的手，小心翼翼地下台阶。
那天晚上她们去了饭馆吃饭，在饭桌上摆放了一副多余的碗筷。
“对，这是你姥姥爱吃的菜给她夹一点，还有那个，多搞一点，她那时候痛的吃不下去饭，天天喝粥，不敢想这么爱重口味的她是怎么熬过来的”罗芬说。
“太姥姥多吃一点，吃多多长身体”我的小太外孙夹了一块最大的红烧肉给我。
我飘到她们给我留出的空位，虚无的坐在椅子上，假装能夹肉，我也像她们一样一口一口地的咀嚼着饭菜。
晚上，罗芬一个人躺在床上，我想陪她最后一晚，第二天去投胎。
半夜，罗芬却一个人躲在被子里哭了起来，我听到她抽泣的声音，我飘过去问她“怎么了？”
她好像能听到似的。
“妈，我总感觉你还没离开，其实我恨过你的，我也因为钱、权力讽刺过罗城，因为小时候他可以一个人住在楼上，而我只能睡地下室，长大了，他好吃懒做，你还是惯着他，可是我只能有出息才不会被看低，但是当我看到你一天天被癌症折磨，我不忍心啊，我再也恨不起你了，你是多么爱运动、爱吃的人啊，到最后只能整天躺在床上喝着白粥，我真的想得痛的那个人是我！”
罗芬泪如满面，“妈，我再也吃不到您做的菜了”。
第二天，罗芬主动去帮罗小磊申请减刑，刑期减少了一年。
我回想起她小时候，我们做煮酒生意的时候，罗芬小小的年纪就开始到处帮忙送酒上门。
我累到喘不过气来，她就像一个小棉袄跑过来帮我按摩放松。
再长大一点，她把煮饭的任务接了过去，一个人做数十个工人的饭。
读书后，她成绩也好，只不过那个年代大家都觉得一个女孩早点嫁人好，要相夫教子。
所以人人都夸罗城，不夸她。
可是就这么一副小小的身躯，到最后成了学校校长，有了无数成就，她来看我的时后从来没有喊过苦。
我也没有问过，此时，我真的很想问一句：“芬儿，这些年，你苦吗？”
回过头来，我看到了罗芬灿烂如花的笑容。
10.
我的灵魂一阵悸动，我知道我能投胎了，罗芬一家说要去旅游。
“儿子，我最后悔的就是当初答应带你姥姥去看海，到头来我失约了”。
外孙当即就买了飞机票。
我决定继续流连人间了几天。
飞机上，罗芬正要把手机关机。
小太外孙看到了她的手机屏幕，问道：“奶奶，你怎么把太姥姥的照片设成手机封面啊？”
罗芬温柔的看了一下手机，“因为奶奶怕自己忘记太姥姥的模样，就像小宝每天都想看到妈妈一样”。
“太姥姥会像星星一样每天都陪在我们身边”，小男孩露出了一个纯洁的笑容。
罗芬这个奶奶做的比我好。
来到海边，外孙特意买了一个摄影设备拍摄。
他把摄像头对着他自己，“姥姥，你看我们来看大海啦，妈说她最对不起你的就是没有带你出来游玩过，我想我不能像她一样，等没时间了来不及，我知道您会原谅她的，但是她自己不会原谅她，所以请您拖个梦给她，让她好好生活！”
“姥姥，您放心吧。我们也会好好活儿的”外孙媳妇在旁边附和道。
原处，罗芬点亮她的手机频幕面朝大海，“妈，你看，这就是大海，下辈子再做你女儿，我绝对不会再食言了”。
歇了一会，她又大声说：“妈！在那边好好的！我们连您那份一起活！”
她们不知道的是，此时我就跟她们一起在这里，她没有食言，我看到了大海，我从来就没有怪过她，她是我最引以为豪的女儿。
几天后，我们启程返回。
刚落地就得到消息，我的儿媳被大货车撞了，成了一辈子的植物人。
罗芬把消息带给了监狱里的父子，两人却没有什么反应。
“她没什么亲人，她要是死了，你花点钱把她葬了吧，我出狱后还你，这次绝对不赖皮”罗城对罗芬说。
罗芬回来后继续开启了她的教学生涯，全身心投入进科教工作里。
三年后，她评了职称，成为市道德标兵。
她教的每一个学生在成绩和道德方面都是拔尖的。
看到他的学生围着她，给他办的谢师宴，我开心的笑了。
我能逗留人间的时间越来越短。
某天深夜，我最后看了一眼她，便顶着一个头离开了。
“一定要好好活儿”我隔空对罗芬说。
深夜，正在批改试卷的罗芬似有所感，她耳边似乎传来了母亲的声音。
瞬间便热泪盈眶。
“妈！”
我最后回头看了她一眼，便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