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医生,您好!我叫王丹丹,我在上学的时候看到过关于安宁疗护的纪录片,在老家广州也做过短期的志愿者,所以对安宁疗护的医生特别敬佩,希望以后能跟您多多学习!”好在敏锐的气氛探测仪王丹丹率先破冰,适时接住了何翊宁的笑容。
何翊宁收回停留在宋念身上的目光,转头回应王丹丹,“你就是王副院长说的,那个有志留在安宁疗护的小伙子啊,有眼光!你跟这个学科相识于微,只要不离不弃,未来肯定能相互成就!”
王桂军悄声问:“这不原来我跟你说的话吗?”
何翊宁悄声回:“听出来您当时画饼画得多假了吧?”
“假吗?”王桂军不和何翊宁多说,拍着王丹丹的肩膀肯定着何翊宁的嘱咐:“何医生说得好,说得对啊!”
何翊宁露出职业假笑,算是接了领导的话,走向站在丹丹旁边的宋念,等着她自我介绍。
王桂军打哈哈帮忙破冰:“大家初次见面,气氛有点紧张,责任在我,是我为了慢慢扭转安宁疗护在医院的边缘位置,非要把规培生的临床首站定在这里。大家现在对安宁也许先入为主地有些不太正向的印象,甚至可能有些惊慌失措,但我相信,在何医生的帮助和带领下,大家一定能重新认识并适应这里的工作。何医生,你也说两句,鼓励鼓励大家。”
何翊宁却反向操作:“嗐,现在的年轻人都不吃这套了,人家要是不爱做表面功夫,我打鸡血也没用,您就别强人所难了。”
宋念当然感受到何翊宁言语中的针对,也不反驳。自美国回来后,宋念便再也不向外人多做解释,她深知解释的无力,只管表明自己的目标就好。
“多谢何医生的理解,说得好不如做得好,我既然来到了这里,就会拿出应有的职业态度,尽职尽责地完成工作,请大家监督。”至此何翊宁还算信服,可宋念又多加了一句,“但我不太擅长社交,工作之外的活动,我可能就不参与了。”
何翊宁随手翻了下宋念的资料,像看了又像没看,“宋同学刚从美国回来,可能还不太了解国内的工作氛围和节奏,尤其是咱们安宁疗护,这儿可不光是看病治病的地方,更是病人在医院里的‘家’。这儿的工作,需要的就是大家相互支持,真正走进对方心里,你能接受吗?”
“只要服务于工作,就都算工作内容,一切以工作为导向,我就可以接受。”宋念不愿再多纠缠,直视何翊宁的逼问,一锤定音。
何翊宁眼神复杂,却也再说不出什么。
王桂军见不得针锋相对,忙跳出来和稀泥:“不错不错,大家都开门见山,交流卓有成效!”
何翊宁只好卖王桂军个面子,从宋念面前走开,讪笑:“您满意就行。”
王桂军马上接过话头:“满意满意,黄蕊和致远呢?你们有什么想说的吗?”
年纪最小的黄蕊实话实说:“我对安宁疗护还不太了解,不过它既然被安排在规培计划里了,我就好好完成呗,不过我以后的志愿是心内,不行就肛肠。”
“可以啊,哪儿待遇最好,摸得门儿清啊。”何翊宁笑嘻嘻调侃道。
“挣钱不积极,思想有问题。”黄蕊调皮一笑,丝毫没有遮遮掩掩的扭捏。
奉致远被黄蕊打了个措手不及,他苦着个脸局促地看着大家:“我的志向……不是,我这接在黄蕊后头,说出来肯定听着特假……”
原本最怯生生不惹人注意的奉致远因这番前言,一下子成了焦点,他鬼使神差地举起了手,像是要起誓似的。
何翊宁放下奉致远“起誓”的手:“放心吧,你敢说,我们就敢信,再说了,我们信不信的也不重要,你自己的志向,自己信就够了!”
奉致远点点头,慢慢放松,拿出自己随身背的看诊匣子:“这是我来北京上学,我们村里的村医送给我的。它时刻提醒着我,出来学本事,为的是有一天,能再回到大山去。我主修的是中西医临床,希望我能在这里发挥自己的作用,也希望我能在这里学到更多有用的东西,之后带回大山,造福乡亲。”
奉致远并不知道,他说这番话的时候,眼底是闪着光的。热血如王桂军和何翊宁差点没起立鼓掌,但碍于医院领导和带教医生的身份,二人默契地按住了彼此,报以成熟的欣赏。
王桂军做总结陈词,对规培生所有的发言都表示了肯定,并包容地祝福大家都能得偿所愿,只是希望这三个月大家先同心同德,照顾好安宁病区。———————————————————————————————————————————
三个月的时间,是一整个季节,可它开始于深秋,结束于隆冬,怎么看都看不到春天的影子。何翊宁在脑海里回想着规培生们的面貌,规划着如何同心同德地照顾好安宁病区,可总有宋念冷冰冰的脸不断跳出来,提示他三个月的时间是那么漫长,让何翊宁不由地打了个寒颤。
“你不是说最多待到立冬吗,想那么远干嘛?”约会回来,心情不错的何妈妈和难得回家睡觉的儿子一起敷着面膜,坐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老王其实真挺需要我的,您说我该走吗?”何翊宁心虚地问。
“我看你又把那些漫画搬出来了,需要你妈再把你上学时候写的日记拿出来读读,给你鼓鼓劲儿吗?”
“意思是,您觉得我该留下来。”
“你是走是留,你妈都支持,你妈更关心的是,到底是什么让你这小心脏,又荡起了波澜?”
“都说了是因为老王。”何翊宁打岔,坐起来撕下面膜,“算了,我还是走吧,现在不走,以后更走不了了。”
“儿子,妈知道自从你爸走以后,你就开始报喜不报忧了……”
眼看何妈妈突然超车要走煽情路线,何翊宁一个横跳堵上了她的嘴:“这种方法是套不出八卦的啊。您今天约会怎么样,要是谈得不开心了,记得让我这个堪当大用的儿子上场!”
“你不让我过问你的事,你也别来问我!”何妈妈傲娇地取了面膜去洗脸,留何翊宁独自仰面看着头顶的白炽灯,明晃晃地照乱了他本就翻江倒海的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