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陆嘉以为此事即将告一段落，福身要劝陆谚一同离去。
跪在地上的陆衢却大有鱼死网破的决心。
他抬眼看着陆嘉冷笑开口：“你少在这儿指责我们，我们是家里的蠹虫？
你同别的男子勾肩搭背，眉来眼去又是什么？”
陆嘉有些不可置信回首看着陆衢。
她是万万没有想到，陆衢的嘴巴里居然蹦出这样的话来。
虽说她并未有所谓的‘与别的男子勾肩搭背、眉来眼去’的事情，但这些话足够在她身上泼了好大一桶污水。
当下沉了语气：“六哥哥，你在说什么？
你自己赌钱欠了债，如今却当着爹爹的面，空口白牙往自己妹妹身上泼脏水？
你就不怕长辈父兄动怒？！”
陆衢怒极，十分粗暴打断了陆嘉：“你少吓唬我！”
夏姨娘在边上连忙拽了拽陆衢的衣袍：“你要死！当着你父亲的面瞎说什么？！”
她眼睛贼溜溜盯着站在边上冷静的陆尚书，生怕惹怒了这位尚书府的主人。
陆衢像是吃了酒，又像是火气上了头，指着陆嘉鼻子便冷笑：“长辈父兄？谁不知道，这府里，单你是嫡出的小姐，往日里爹爹专疼了你，就连陆衡、陆衎也偏心你！”
他戏份倒是很足，朝着脸色依然如寒霜的陆谚道：“爹爹，陆嘉和陆衡真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呀！”
陆衢大有他不能好了，陆嘉和陆衡也别想好过的心思。
当下朝着陆嘉冷笑一声：“你的事，我说出口都显脏，你那个好哥哥——陆衡……更荒淫！谁能想到，堂堂尚书府长子、翰林修撰，竟然眼皮子浅到和小戏子有肌肤之亲！”
这话就踏马的离谱！
陆嘉黑了脸色，怎么还能牵扯到陆衡身上去？
而且……
如果说陆衢骂出来的前一句说她和别人眉来眼去，那陆嘉还觉得陆衢是在胡说八道、泼污水。
那下一句关于陆衡的事儿，她心里就深深一寒，忍不住动了与陆衢玉石俱焚的心思。
看来那两个小戏子没骗她，真的是陆衢让人去勾引陆衡的。
不然昨天一整天里，大家要么都在暖厅听戏，要么就是在前厅吃酒，怎么偏偏陆衢会知道陆衡的事？
而且，如果陆衢是瞎说，又怎么会知道是两个小戏子？！
对象对得这么精准，让陆嘉心里起了永绝后患的心思。
陆谚的脸色彻底的黑了。
他将目光落在陆嘉身上，沉声对边上伺候的小酒吩咐道：“去喊大哥儿来！”
这语气……陆嘉觉得不妙。
当下连忙上前去要拉陆谚衣袖：“爹爹，你不要听陆衢胡说……”
“哥的人品，爹爹还信不过吗？”陆嘉抬眼看着陆谚，语带哀求：“退一万步说，就是爹爹不相信哥，也该相信自己亲自教养出来的儿子不该是这样的人物……”
陆谚看着陆嘉，神色有些复杂。
他本想抬手拂过心爱的女儿的脸庞，宽慰两句。
但眼下的情形又逼迫他不得不板起脸来。
今天，他偶然间也听到了一些关于海楼那边的传言，还有中饭时，老太太那桩严肃至极的谈话，都像是压在陆谚心头的一块块巨石。
他道：“若是他果真没有问题，你何必怕我寻他责问？”
陆嘉惊愕得瞪大了双眼：这句话，是她方才怼夏姨娘的话。可万万没有想到，陆谚会对着自己一直偏爱的女儿说出这样的话来。
陆谚的态度太冷淡，而她的表现想来在陆谚眼中，即是要为陆衡开脱的意味。
这实在是关心则乱！一步错，就给陆衡制造了更加不利的局面。
陆嘉在心里暗骂自己：你的脑子呢！？
雪风院内安置了两把太师椅，其中一把居中，是陆谚端坐在廊下，庭灯烛光映照他神情沉重。
还有一把就放在陆谚所在位置的身侧，下人们搀扶着陆嘉坐在位子上。
有几分强迫的意味来。
陆嘉在心里隐隐觉得，今晚，陆谚要查的不是陆衢也不是陆衡。
而是她自己。
陆衡来得很快，衣着还是白天见到的那一套竹纹长衫，像是还未安寝的模样。
入眼的是面色严肃的尚书大人，跪在地上的夏姨娘与陆衢二人，满屋子的丫头都被屏退到了外面去，而陆嘉正坐立不安看着自己。
陆衡下意识便预感到：今夜有大事，且大事不妙。
面上不动声色，朝着陆谚施施然行礼，称了一声父亲。
陆谚冷着脸，点了点地上：“你跪下，我有话问你。”
陆衡一懵，虽然陆谚作为父亲一直是严厉威严的，但却从没有今夜这般板着脸，不多问话就命他跪下回话的情况。
但是没有忤逆，而是撩袍屈膝，直挺挺跪在地上：“不知父亲有何训示？”
陆谚抿了一口茶：“昨儿在海楼，你是不是和两个小戏子在一块？”
陆衡还来不及开口，陆衢便赶着趟道：“定然如此的，那日为了不冲撞宾客，特意没有安排丫头在海楼上，可海楼庭院里的小厮却听见上边传来声响！”
“爹爹……”陆嘉半起身要解释。
陆谚却抬手，示意她不要开口。
沉声命令道：“哪个小厮听见的？着人来问话！”
陆衢连忙朝着一旁站得战战兢兢的岳风使了个眼色。
同时陆嘉那双几乎能将人身上剜出一块肉来的眼神，也落在了岳风身上。
岳风下意识没敢动弹。
陆衢怒斥一声，那岳风才似有回魂的效果。
不一会，被唤进来一个王忠的小厮。
他原本就是一个粗使的小厮，甚少有什么机会这么直面家中的主君，看着这么大阵仗也吓得跪在地上哆嗦。
“你听见了大哥儿在海楼的声响？是什么声响？你仔细说说。”陆衢回首，他不会放过拉陆衡下水的机会。
他从小到大最嫉妒的人就是陆衡兄弟了。
其中，又以对陆衡的不满为首要。
那王忠都快哭了，畏畏缩缩看了一眼坐着了俩人，偏偏都是在后院传说中让人不得不绕着走的对象。
当下在尚书大人的催促下，他哆哆嗦嗦道：“小的也只是不小心看见有两个小戏子说要找东西，进了海楼，走了一圈，有听见了海楼里有人说‘好哥哥’‘好妹妹’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陆谚的脸色也越来越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