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之硕不愧是经年的老太医，晚间时候清风苑那边便来晓月轩通知：陆衡醒过来了。
陆嘉连忙起身要去探望，多宝奴却攥住她的袖子：“姐姐，多宝奴也去……”
那可是高烧患者，在现代人眼中只怕是身体不好者必然远离，多宝奴身子骨原本就很弱，陆嘉是绝对不敢带她去见陆衡的。
她蹲下身子：“多宝奴担心大哥哥吗？”
多宝奴十分用力点头：“大哥哥，和，好。”
陆嘉知道她是说大哥哥和多宝奴关系好。
这个孩子虽然先天有缺，但一颗心总是那么真诚。
她蹲下身子：“多宝奴，等到大哥哥喊多宝奴去见，姐姐再带你去好不好？现在让大哥哥好好休息。”
小人儿懂事点了点头，随即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从瓶瓶罐罐里拿出一罐蜜饯果子递给陆嘉：“给，大哥哥，吃。”
陆嘉接受了，此后又吩咐紫月准备让多宝奴睡觉，才是在苏芦的陪同下出发去清风苑之内。
推开门看去，陆衎正守在陆衡床榻前。
“哥，对不起，我那天要是没有被先生留下，你也不会……”陆衎的话中带着满满的歉意，还有熟悉的哽咽。
陆衡声音还有些弱：“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他话堪堪说完，就看见站在屏风之后的陆嘉：“嘉儿，这时候了还跑来一趟，实在是辛苦了。”
陆嘉看着他虽然看上去还是很虚弱，但说话逻辑没有任何问题，当下忍不住垂下眼眸偷偷擦了擦眼泪。
如果说伺候多宝奴的那个刁仆柳嬷嬷的死亡她还能用‘不过是这本书里一个坏角色’来宽慰自己，那若是陆衡有个意外，她才是真的难以原谅自己。
不哭还好，一哭，陆衡就手足无措了：“怎么……这么哭了啊……”
“这次要多谢三妹了，”陆衎难得抬眼看陆嘉时没有带上不耐烦，而是真心实意的笑容：“若不是她去求镇国公府，才请来钱老太医，不然哥可就凶险了。”
陆衡：“多谢嘉儿了。”
瞧着陆嘉眼泪堪堪止住又落了下来，当下更是无措：“哥哥说了什么不对吗？怎么哥哥说一句话，嘉儿便落眼泪？”他从来不知道女孩子落泪的时候要怎么办，毕竟在他的人生里，除了这段时间，他总是离女孩子远远的。
陆嘉擦了擦眼睛，将多宝奴让她带来的蜜饯果子递给陆衡：“良药苦口，这是多宝奴担心大哥哥送来的蜜饯果子，哥哥若是苦药苦了舌头，便拿它压一压。”
陆衡道了一声谢。
路口却传来一声惊愕：“今儿你这清风苑竟是这般热闹？”
顺着话头看去，却是好些时日不见人影的徐应，只见他正拿着些小粥青菜进门来。
陆衡丝毫没有掩饰对于小青菜粥的厌恶，当下道：“我不知这些，泡一碗茶泡饭来吧。”
“绿茶是清凉，但烧热的人可吃不得。”徐应坐在座位上，舀了一勺子在嘴边轻轻吹了吹，递到陆衡嘴边却笑：“医书上这么说的。”
因为茶内有茶多酚，茶多酚会引起体内升温，无益于高烧患者。
陆嘉陡然想起来，咬了咬嘴唇，原来是因为她昨天晚上为了投其所好，准备了茶泡饭才引起陆衡今天的险境吗？
陆衡倒也不曾像个小孩一般要人哄，只是实在不喜欢这些青菜小粥，几乎是捏着鼻子喝中药一样的艰难。看得陆衎忍不住笑出声来：“哥，你怎么还是这么不喜欢青菜粥……”
徐应喂完陆衡之后，才是缓缓道：“遇刺的事情我听说了，据说宫内震怒，勒令大理寺彻查，估计等你稍加大好了就要提你去问问了。”
陆衡嗯了一声。
他也算是唯一的目击证人。
徐应似乎还有话要说，当下淡淡侧过身来看了一眼陆嘉：“三姑娘，不回去安寝吗？”
陆嘉知道这是逐客令，正是要走，却见陆衡轻咳两声带住脚步：“嘉儿。”
在陆嘉疑惑的目光中，陆衡浅笑着：“多谢嘉儿了。”
言语中要多真诚就有多真诚，目光要多小奶狗就多小奶狗。
“外祖母说等你大好了就去给她请安。”陆嘉觉得这一声道谢叫她心生怪异，想了想，默默补上一句。
……
陆衡的病情到底耽搁了好些时日，在加上他需要配合大理寺问话，不知不觉居然一个月也就过去了。陆嘉书铺那本《皇帝的民间公主》已经写到紫薇给皇上挡刀，九死一生里要皇帝赦免小燕子。
不要问她为什么能记得这么清楚，实在是因为播了太多太多遍了。
这天上街顺道去了一趟利来书铺。
今日是新书册发行的日子，却没有想象中那么多的人。
陆嘉抿了一口茶，在雅间内将疑问发出。
“东家，咱们这个月的生意明显不如上个月。”耿掌柜将账本递上：“也不知道哪来的杀千刀的，居然借着咱们书铺的名字卖以前的本子，刻印技术居然如出一辙！”
“哦？”陆嘉淡淡开口。
下意识，她想到的是有人败露了她的商业机密。
耿掌柜吓得匍匐在地：“姑娘！老耿用命担保，咱们铺子里没有家贼！”
“你能确定没有？”陆嘉勾起一个笑。
毕竟出现这种问题，要么眼前这个胖掌柜是祸头子，要么就是没有查出来，很少会有这种直接就说没有家贼的情况，她倒是很好奇，这耿掌柜凭什么说没有呢？
“禀姑娘，”耿掌柜跪在地上：“小的真的都查过了，再说，姑娘说了这刻板的师傅都可以分到利，咱们铺子卖得多，他们分到的钱也就多，谁要想不开呢？我才估计是城西那儿另一伙刻板师傅干的！”
陆嘉拨了拨茶盏：“是吗？”
“姑娘，老钱有话要说，”钱师傅从门外敲了敲门，陆嘉盯着耿掌柜，微抬下巴开口示意钱师傅进门来：“咱们这两个月的进项实在叫人眼红，城西那伙人我是认识的，他们之前就买过咱们的书，而且他们的线条乍一看是一模一样的，但到底木料舍不得用好的，细节部分深浅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