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嘉想了想,她大概明白沈平邑的意思了。
沈平邑单独来此处,是同她们姊妹聊天,但实际上应该是和她透露沈家要迎新妇的消息。
沈平知和陆衡年岁相仿,已经到了弱冠之年,成家立业成了沈平邑要为沈平知主持的大事。
她觉得她现在应该不是一块刺身,而是一块香喷喷的红烧肉。
也许可能是一块叉烧。
怎么随便来个人都要跟她讨论婚事啊……
难道……?!
陆嘉托着自己的下巴,心道:难道我脸上写着我很想嫁人吗???
陆宛笑了:“沈姐姐果真是长姐如母,可是心中有什么人选?”
沈平邑淡笑着摇了摇头,却不直言。
其人却不知,在边上的阁楼之上,一抹明黄的身影正将目光落在坐在廊下的人。
正是从议事厅下来的皇帝。
“各部大臣皆认为将庆宥公主嫁予东海国,安渡县主嫁予璃支,独独许卿不言,不知许卿以为如何?”侧过头去,目光所在正是礼部尚书许河。
许河年岁已过七十,早就到了告老还乡的年岁,只是此前被皇帝强留于朝廷之中。
本意是为了牵制郑太师所用。
如今郑太师与皇帝之间只差一个清算的契机。
而这个契机也即将爆发君王隐忍多年的努意。
许河倒是可以松一口气了。
他当下叹了一口气:“臣以为所嫁娶皆为天恩,陛下安排便是。”
皇帝知他是不想牵扯,当下抬手指了陆嘉所在的方向:“你瞧,那两位如何?”
侍立一旁的李歆山看见皇帝指的正是陆嘉姊妹,当下心生几丝不知所措。
他倒是很想开口,但在场的四个人之内,独独他没有开口的资格。
许河乃朝廷元老,成王魏清元乃陛下最看重的皇子亲王。
这两人说话的分量定然比他都厚重。
“如果臣看得不错,一位是陆尚书府上的庶女,一位是嫡女吧?”许河捋了捋花白的胡子,失笑道:“两位皆明艳动人。”
皇帝听罢,轻笑一声。
他倒是明白许河的意思了,庶女身份不够。
当下笑问道:“尚书府嫡女,也只是明艳动人吗?”
此话意味实在深长了些。
魏清元眯起眼,看着似乎依旧在与沈夫人火热聊天的陆嘉背影。
想起她对自己的那等态度,嘴边的话终是落下了咽喉。
气氛在无声中变得有些奇怪。
许河噙着笑容:“尚书府嫡女,也比不上天家之女。
东海之国以其王长子为结亲对象,定梁若要与之交好,也必要拿出诚意来。”
李歆山紧张看着脸色有些阴沉的皇帝,似乎在预防着这位性格多疑阴鸷的帝王爆发怒意。
生怕殃及池鱼。
只是皇帝并未对许河大发脾气,他似乎泄了气:“勿怪朕小气,朕除去做天下的皇帝之外,也不过只是一个父亲罢了。”
他舍不得庆宥。
虽然偏心,但为了不嫁庆宥,他甚至推出了磬音公主。
一个疼在心里、捧在手心养大的女儿和木讷少言、甚少亲近的磬音公主,他更愿意保全他的女儿。
可偏偏,庆宥成为了东海国国书上的意向和亲对象。
正出神间,突有人来报“大硕塔勒王子入宫求见。”
李歆山皱着眉:“他怎么还敢来?”
皇帝淡然一笑:“且看看他要如何解释。”
……
陆嘉与陆宛回到舞池去才知道原来惠贵妃安排的歌舞欣赏早已结束。
回首望去,勤政殿外的太监们似乎很忙碌,似乎往里面送了不知道多少托盘的东西。
当陆宛眯着眼睛看去,身后传来宫娥禀报,只道让两位姑娘自行休息,待晚些再品茶。
陆嘉与陆宛面面相觑,如今大娘娘与皇后也都拜见了,似乎没了什么去处。
总不能像个呆雁一般在宫门内乱窜吧,陆嘉正发愁,就看见急急忙忙来了一个宫娥,朝着陆嘉和陆宛开口道:“姑娘,有贵人请您品茶。”
陆宛皱眉:“什么贵人?”
这宫内和她交好的都已经见过了,断然没有再去的道理,如今这个贵人又是个什么人物?
那宫娥不言,只道:“姑娘一去便知了。”
当下将目光投向陆嘉,想来应当是陆嘉那边的人际网络。
但陆嘉却朝着她摇了摇头。
当下陆宛有了底,朝着那宫娥道:“你家主子请人相见,却不报上名来,如此可见不是正经要待客的,我们不去。”
没曾想那宫娥竟然是个练家子,她上前伸手要打晕陆宛:“去不去可就不是姑娘说得算的了!”
陆嘉连忙躲开,她倒是不担心陆宛会不会被暗算,毕竟陆宛‘女武神’的人设可不是闹着玩的。
宫娥未能得逞,反而被陆宛闪过身影,一个手刀将人劈晕。
陆嘉脱下身上的帔子,旋成一股绳,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兴奋:“二姐姐,咱们先将她五花大绑再弄醒问问如何?”
陆宛察觉到她语气中的兴奋,叹了一口气点头赞成。
看着陆嘉熟稔的捆人手法,陆宛有些无奈:“三妹妹,你这手法过分娴熟了吧?”
这像是口口声声要做淑女的人么?
倒也不怪陆嘉,她虽然不喜欢运动,但热衷收纳整理。
绑个人和绑一捆书,在陆嘉眼里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看着手脚已经被捆绑的宫娥,陆嘉蹲下身子,伸手戳了戳对方的脸。
“这年头,女刺客就这么流行吗?”她托着下巴,等着这偷袭的宫娥醒来。
陆宛抓住她话头:“女刺客?”
陆嘉嗯了一声,将凉亭遇见的假扮大硕王子的女刺客一事告知了陆宛,当然是隐去了作为当事人——她个人的英勇事迹。
陆宛皱着眉头:“方才回舞池的时候,见几个门子神色忡忡,一直往勤政殿去,可如今各国使者都回了驿站,各部议事也已经结束,不该有人来才是……
我想应该是大硕的使者紧急求见陛下。”
“可是他怎么敢还进宫来?”陆嘉也觉得奇怪。
陆宛摇了摇头:“也许是求生来了。”
陆嘉却想到一个最不可能的可能:“你说,会不会刺杀大硕王子塔勒不知内情?”
这自然是可能的。
陆宛一怔,显然是没有想到这层可能。
同时也很惊愕陆嘉的猜测。
只她们考虑这些没有意义,当下轻笑一声:“这与我们又有什么干系?
我们只消得平平安安从这宫门出去便是了。”
“有干系,”陆嘉似乎想到了最不好的可能:“如果真的是大硕使者不惜生命也要入宫自清,那他目的不就是为了和定梁修好?
大硕各部兵强,本该咄咄逼人,如今急于修好,他图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