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当年坠马一事之后，紫月便甚少见陆嘉此等语气与他们说话，心里甚是一阵恐慌。
三姑娘好言好语好相处太久了，骤然冷脸叫人害怕。
陆衡坐在边上，自顾自将手举给岳明为他上药。
连一个眼神都不给跪在地上求助的紫月。
紫月见此，连忙匍匐在地，朝着陆嘉真诚开口：“姑娘，今夜的消息，我们瞒得死死的，外面院子里的其他人都叫小酒看紧了，一个都没出去。
姑娘不信，唤来小酒一问便知。”
陆嘉盯着紫月，又望望苏芦。
两人都是屏气凝神模样。
她冷淡开口：“把小酒喊来。”
看护院子的小酒进了门来，朝着陆嘉行礼。
陆嘉没有什么表情，只问：“你看的院子，什么人出去都不知道？”
四平八稳，落在小酒耳朵里却如擂鼓筛锣。
他连忙跪下身子：“姑娘息怒，我原是真没见到有人出去！”
“那我不在的消息是插了翅膀飞到了老爷耳朵里了？”陆嘉冷笑一声，托着下巴看着小酒。
随即目光落在紫月和苏芦身上。
落下一声：“说！”
小酒实在想不出来，只好频频磕头求饶：“小的真的没让人靠近晓月轩！”
陆嘉的目光在他三人身上扫了几个来回。
瞧这战战兢兢的模样，想来，也不该是撒谎。只是她心里火得很，手指不重不轻在小几上敲了几个来回。
陆衡突然在边上开口：“或者，你们去角门时候，一路上可有什么异样？”
如果问题不是出在院子里，那必然是出在路上。
苏芦思忖半息：“若说有异，就是我们打着伞去角门时候，遇上了衢哥儿身边的岳风。”
陆嘉的目光落在苏芦身上：“哦？”
“雨下得这样大，婢子与紫月一路上都小心翼翼，全低着头，不敢张望，就是在往东角门的花径上，撞见了岳风。”苏芦咽了一口口水。
“他与我是同乡，想必是认出我来了。”苏芦懊恼道：“我真蠢，我都能认出他来，怎么想着他认不出我来？”
“一定是这个鬼东西！”紫月恨恨道。
陆嘉托着下巴，却奇怪：“我与他无冤无仇，他何苦告我黑状？”
岳明抖着手，为陆衡涂抹不小心触到了陆衡的伤口。
“毛手毛脚，”陆衡嘶一声收回手，看着岳明沉下声：“说，怎么了。”
岳明手颤抖得更加厉害，朝着陆嘉匍匐在地：“三姑娘……三姑娘恕罪，想来是我……
我见哥儿久久不曾回来，想着府内哥儿与姑娘关系最好，故而来晓月轩问了一通，回去路上撞见了岳风，正是在晓月轩不远处，想必就是因为如此，所以才蹲着等紫月他们出现的。”
陆衡思忖片刻，只苦笑道：“那应当是因为我连累了妹妹。”
六哥儿陆衢自从当年未能进国子监学习，便是到了家塾中读书，只是未曾想这些年参加好几次考试，屡试屡败，陆衡与陆衎在他如今年纪的时候，都已经金殿传胪了。
就是李夫人那位长子，府上的三哥儿陆征也因在国子监混得了一个同进士出身。
“自小读书他便不如我与阿衎，如今应举也屡试不第，”陆衡无奈：“想来是怨恨了我，今日目的也是为了针对我罢了。
倒是达到目的了。”
……
陆嘉看着陆衡手上的伤口，心里却更堵着一口气。
陆衡包扎好了伤口，雨正巧也小了，他便起身告辞。
陆衡离去之后，陆嘉沉着脸色招来小酒，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摆了摆手便合衣睡觉了。
次日清晨，去合安堂请安，二太太李氏已然坐在老太太身侧以往大太太的位置上。
徐氏这一胎怀得艰难，崔老太太许她安胎，不必请安。
而陪在边上的夏姨娘整个人看上去春风得意。
想来是听闻了昨晚的事件，今晨特意来了个大早，远远瞧见陆嘉捧着一碟物什，笑着朝崔老太太道：“老太太，您瞧，三姑娘来了。”
见陆嘉进门来，夏氏朝着陆嘉侧过身：“昨天晚上，姑娘睡得可好？”
“安枕无忧，一梦到了天亮，”陆嘉抬眼瞥了她一眼，只将盘子的盖子揭开，躺着几个金灿灿的小卷，看上去叫人食欲大增。
崔老太太笑容平淡：“丫头，又是拿了什么好物什来哄我这个老婆子了？”
“鹅黄松茸卷，”陆嘉夹了一筷子，崔老太太身边的沈妈妈连忙取了碟子来接过。
陆嘉看着崔老太太咬了一口，含着笑夸赞好吃，她浅笑着坐在陆宛身边。
“方才在说什么？”陆嘉坐下之后，却不似以往那么平淡，而是抬眼朝着夏姨娘开口：“说得这么开心？老远就听见姨娘的笑声。”
夏姨娘小觑了一眼陆嘉的神情，很平淡，当下浅笑客气开口：“也没有什么，就是些糊涂事，不过，昨儿听姑娘房里那头似乎有些动静，是发生了什么吗？”
房里有动静？
这话说得，可真是叫人浮想联翩。
陆嘉勾着笑，看着她故作关怀，实则挖坑的模样。
崔老太太的眼神也落在了陆嘉身上：“昨儿怎么了？听说你爹爹连夜去了你屋子里。”
听这话的意思是这些人并不知道昨天晚上陆谚为什么去了晓月轩。
陆嘉哦一声，扬着笑：“没什么，是我胆子小，惊动了爹爹。
有只野猫路过我的院子，眼睛乱瞟，到处胡闹，我见它不规矩，就差人抓了起来，现在正苦恼怎么办呢。
我年轻，不知道怎么处理，姨娘，你可有建议？”
夏氏听她这般发问，心里发毛。
当下讪笑一声：“我一个蠢人，能有什么建议？虽然是畜生，但……”
陆嘉没有给她继续说下去的机会，而是浅笑一声：“姨娘说得对，是畜生。
畜生嘛……
便不值得什么，我回去就挖了他的眼，割了舌头，剥了皮……看他还敢不敢瞎看乱窜，胡说八道。”
说罢她抬眼，眼神里的冷意叫夏氏如坠冰窟。
好狠毒的话。
她低笑一声：“我这么处置，姨娘觉得好不好？”
一屋子人都静了三五息，才是坐在边上的沈妈妈讪笑一声打破了尴尬：“姑娘说笑了，一只不懂事的畜生，怎么能开口说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