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仁回到卧房里,在这里总能看见琪琪格的身影,她神采奕奕的样子,愤愤不平的样子,都是可爱的样子。
只是琪琪格再也回不来了。
她的母亲萨日朗花也回不来了。
娜仁失神的想着,便见满都拉图掀开了帘子,走了进来,害怕自己的酒气熏到她,只坐在离她不远的茶几旁。
娜仁依靠在榻上,不想理他,也没办法赶他出去。
“我听卓尔泰说你的月信紊乱,肚子会疼吗?”他关心了句。
从前的娜仁只把自己当成个男人,陪着他四处杀戮。他却忽略了,她也是个女孩子,也需要人心疼。
“喝了药,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她随口敷衍了句。
“娜仁,回来这么久了,你还没有问过我在攻打汉朝时的情景,有没有受伤。”他像从前一样,在她面前总是没来由的孩子气,话一出口就像在撒娇。
“如今你安然无恙的站在这里,想必是没什么大碍了。”
娜仁的话将他呛在了原地,兴许是还在为着自己白天打她的那一耳光生气,他不愿想是因为她对自己已经再无半分情谊了。
“娜仁,白天是我太冲动了,再怎么样也不该动手打你。”他瞧着她的脸,兴许是有卓尔泰带来的草药敷过,已经退去了红肿。
打都打了,现在还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娜仁无意跟他纠缠,只简单扼要的跟他告了别,“明天天亮,我就回去了。”
“这里就是你的家,你回哪去?”为那个吻愤怒了一天,如今满都拉图只剩下难过。
“和离说了几千遍,你还要自我欺骗。”娜仁说得都快吐了,但他还是无动于衷。
“娜仁,我知道,你介意姜文君的到来,介意我做错了事。但是如今姜文君已经被我送回了汉朝,我的女儿也死了,这是上天对我的惩罚。”满都拉图无尽伤感,明明只有二十几岁,却好像人生已经有过大半那样沧桑。
“姜文君已经过去了,娜仁,回头吧,不管你跟哈丹巴特尔已经到了哪一步,我都不介意。让我们重新开始。”他放下了身份,也放下了姿态,低声祈求着。
祈求她还能再给他一个机会。
“但是你跟她同床共枕已经发生了,就无法抹除,再看见你时,我的脑海里都会不由自主的想起你跟她翻云覆雨的样子,抹不掉,会让我恶心。”娜仁一字一顿的劝着他,“我想这不是你的错,也许是我的错。”
是她不够大度,没有大夫人的姿态,太过于小家子气,无法母仪天下。
所以她自动禅位。
“娜仁……”满都拉图颤抖着声音,他知道过错已无法弥补,可如果她在意的只是他的身体脏了,还没有完全厌弃他,那么兴许他还有脱胎换骨的机会。
“我从前听老巫说,一个人一旦脏了,只要在那里穿一个环,从此以后我就是你的私有物。娜仁,如果我去穿一个环,你还能给我一个机会吗?”
他疯狂的想法,只让娜仁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只知道为了驯服会在动物身上穿环,在男人那里穿环,和太监何异?
她只想跟他和离,还从未想过伤害他。
“你疯了。这种传言你也信?”娜仁不耐的驳斥了句,只想让他快一点死心。
他山穷水尽了,再无一点转还的余地,如果这样重创自己的方式真的能够换她回头,他不介意试一试。
哪怕从此以后,他再无法像正常男人那样,哪怕他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可能拥有自己的孩子。
只要娜仁还能回到他身边。
“我想其实我们从一开始就不合适,我们不是同族人,性格又同样倔强强势,互不肯让。或者你适合中原那种温婉的女子,懂得顺服你的心意,会讨好你。”娜仁心平气和的又劝了句,“别再互相折磨了,互相放过,我也给你自由。”
“娜仁,我不想要自由,我只想要你,你可以把我管得紧一点,我愿意被你管。”他急于表达心意,可是娜仁的耐心已经用完了。
“可我不愿意。”说完,她讽刺的看了他一眼,冷笑了一声,“你在意我的方式,就是把我囚禁在这里。你爱我的方式,就是不断用强。”
“这样的爱,太狭隘了。我宁愿不要。”
想起趁着自己昏迷,而占有自己身体的他,娜仁更是觉得一阵泛寒。
“娜仁,我不是想要囚禁你。”她不知道他有多爱她,他不知道该怎样更好的表达。
“那么,明天让我离开。”娜仁知道自己突如其来的激将法奏效了,立刻趁热打铁,又补了一句。
满都拉图话一出口,对她的深情也只能纵容下去,再露出自私可怖的占有欲,只怕她会用胡刀割破动脉来结束她的生命,而不是当作对他的威胁。
“娜仁,下月初我剿灭布日古德。你留下来,等着我们一起并肩作战。”他终于找到了让她留下来的理由。
娜仁不能再推辞了,不是说好了要为母亲报仇吗。
但娜仁不会留下来,多停留一天,孩子被发现的危险就多了一分。
如今的她,只想逃离。
余生相伴只是互相折磨,她只想就此别过。
“好。”她答应了,然后以退为进,“但我要先回一趟哈丹的大营,因为托娅还在那里。”
满都拉图一向只关注她,无视她身边的其他人,听到托娅的名字后,微微惊讶。
他对托娅的记忆,还停留在她刚嫁给布日古德做第八房小妾上。
果然,他的情报探子,不知道慢了多少拍。
“托娅常年受布日古德的凌辱,如今思绪混乱,行为颠倒。我得把她带在身边,亲自照料。你知道哈丹跟我们没有血缘关系,他不会悉心照顾托娅的。我已经没了母亲,现在只有托娅跟我相依为命,我不能再让她受到一丁点伤害。”
娜仁恐他不信,又许诺了句,“我去到他的大营里,带上托娅就回来。”
满都拉图低头沉思了片刻,哈丹的确是不会照顾托娅的,倒不是因为他跟札札族没有血缘关系,而是他深爱着娜仁,又视托娅为绊脚石,娜仁的担忧没有半分夸大。
“好,那么,我陪你去。”他终于做出了让步,肯给她短暂的自由。
“你留下来统兵布局,等待着下月初的一决高下,我想让布日古德死。”
娜仁说完,满都拉图尽管有万千不愿,还是艰难的启齿,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