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势如破竹剿灭了所有小部落之后,阿木尔将目光调转到了汉朝和匈奴王庭。
他不是没有想过动月氏国,尽管帮助他起家的一半兵马就来自于月氏国,而另一半则来源于匈奴王庭。
但一统草原,乃至于将来的一统江山,这个梦敦促着他,让他的热血难以冷却下来。
但他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野心,而他似乎也明白了,当日的父亲为什么放弃了防守最薄弱的札札族,和最容易攻打的赤兀惕族。
反而去攻打最难啃下来的汉朝。
因为一个是他家阏氏的母族,一个是他父辈的宗族,他想动,但是都动不了。
而此时的阿木尔,便做了一个跟满都拉图曾经相同的决定。
去打长安。
即便打不下来长安,即便会损兵折将,即便会受伤。
但他也要去,因为他要延续父亲曾经的辉煌,他要汉朝敬畏,要他们俯首称臣,要它唯唯诺诺。
然后胆战心惊的送上珠宝、物资、粮食和美人。
然后汉朝的奇珍异宝,任由他取。
大帐里,嫣黛烫了刚温的烈酒进来,还有她亲手做的小菜。
阿木尔喜欢大帐,于是他们便在草原深处打造了许多帐子,就像从前父亲在时一样。
嫣黛愈发温柔了,从前还喜欢跟他斗嘴赌气,后来慢慢被岁月磨平了棱角,就只剩下了无尽的温柔。
“不是不喜欢我饮酒吗?”
他心里这些筹谋不会对嫣黛说起,她也不问,他希望她永远都是天真烂漫的样子。
“今日有一桩喜事。”嫣黛缓缓坐在他身边,“我有身孕了。”
“果真么?”他拉着她的手,看着这个一直温暖着自己的小女人,心底一片潮湿。
“送你回月氏国安胎,还是去匈奴王庭?”
再有几日,他又要启程了。
前几日收到汉朝皇帝的圣旨,又对他指手画脚,还勒令他退还刚抢了汉人的一些东西。
那些好东西,他还没捂热乎呢,怎么能送回去。
他抗旨了,那就只有打了。
只有打得他们怕,大家才会知道那些好东西到底该归谁。
“我留下不行吗?”嫣黛问的小心翼翼,自从有了身孕,她就变得格外敏感。
“不行。我若不在这,谁能保护你?随便来个狼群,都能把你叼走。”阿木尔同她玩笑。
“可是娘亲都可以一个人待在大营里,我……我也可以替你守好帐子的。”嫣黛有些结巴,她是不自信的,只是不愿跟他分开罢了。
“让我娘守帐子,是我爹没用。嫣儿,你可以依赖我,我喜欢你依赖我。”阿木尔撤下了酒杯,喝了一口清水,继续说,“我送你回月氏吧,现在的匈奴王庭已经烂到骨头里了,我怕她们照顾不好你。”
嫣黛为自己没能帮到他而有些内疚,还是温顺的点了点头。
只是他们都没有想到,阿木尔还未向汉朝动手,匈奴王庭已经露了刃,将剑指向了阿木尔。
。
汉朝除不掉阿木尔,便向匈奴王庭施压,反复下旨敦促哈丹去剿灭阿木尔。
哈丹病了有半年了,如今已然是卧床爬不起来,匆忙立下了乌力罕的孩子为王子,将来继承大单于的位置。
大势已去之后,所有人都在紧着巴结乌力罕,哈丹终日躺在床上,只有娜仁每日过去跟他闲扯几句。
左右不过是春天的花又开了,夏天的水又涨了,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废话。
娜仁才喂哈丹喝了一些水,他已经完全咽不下去一点食物了,大概捱不过今日了。
乌力罕带着宫中的护卫队来给娜仁请安,自从刘虞不管事之后,都是娜仁整日操心着。
“好姐姐。我前几日和你说的事,你想通了吗?”
大殿里,乌力罕即将成为匈奴最尊贵的女主人,如今也是所有人都不放在眼里了。
娜仁累极了,从前还能跟她敷衍几句,如今却是连敷衍也不愿意了。
“让阿木尔投降你的儿子,还是让阿木尔把自己捆了,由你儿子将他送去长安?”娜仁是不明白,这个女人脑子里都装了什么。
“好姐姐,还要我说几次,汉朝地大物博,忠臣良将数不胜数,我们打不过的。是阿木尔自己作死,去劫掠汉朝的粮草,牺牲一个阿木尔换来匈奴永生永世的和平,做人不能太自私,要有为国为民的奉献精神。”
乌力罕说完,娜仁突然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见娜仁油盐不进,乌力罕觉得自己受到了嘲弄,火气顿时上来了,“我就把话挑明了吧,如今这匈奴王庭已然全是汉人。你让阿木尔投降,我保证以后我儿子登基后,依旧保你国母的位置。阿木尔如果依旧顽冥不化,连我也保不住你了。”
娜仁微笑着,缓缓闭上了眼睛,听到远处的和鸣。
“你听。”
她引着乌力罕去听战马声越来越近了,已经冲到宫殿里了。
乌力罕惊讶不已,怎么会这般吵闹。
娜仁起身,缓缓走到篓花雕刻着的缓台旁,向下望。
她的阿木尔已经带兵杀了进来,血洗匈奴王庭。
这一次,他将汉人,和汉人的狗腿子——匈奴人一起杀。
本想度过塞漠河去打,没想到汉人送到自己家门来了,既然驱逐来不及,那就全部绞杀吧。
乌力罕意识到大势已去,知道自己中了圈套,眼看自己的儿子成为大单于的梦就要碎裂了,这一切都是拜娜仁托雅所赐。
气急便转换成了癫狂,她一声令下,一行护卫队便抽出腰间的胡刀朝着娜仁冲过来。
娜仁虽然年老体衰,打不过这些人,但还有功夫在身,轻松躲过一剑之后,她纵身一跃,从阁楼上跳了下来。
稳稳的落在了阿木尔早早为她准备的战马上,战马还是只未成年的小马驹,赤色的毛发如晚霞般鲜艳。
“逼宫的时候不要太难看。”
留下这句话,娜仁已经没了跟儿子并肩作战的力气,早早的裹了一席红衣,任由马掌踩在血浆铺就的大殿里,离开了匈奴王庭,一路奔向远方。
而在她身后的阿木尔不会停下脚步,因为他是满都拉图的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