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小妮房子对面那套两居室租期到了,租户搬走,肖雨桐想租下来,孟小妮不愿意,她抱怨说:“我们一起住的好好的,你非要搬出去,我们才厮守了几天呀,你又要我独守空房。你就非得要离我远远的吗?”
“哪里就远远的了,我们就隔着一扇门的距离,你喊一嗓子,我马上就会出现在你面前。而且我的房门密码你都知道,咱们还不是跟住在一起一样呀。”
孟小妮太了解肖雨桐,看着好说话,但她决定的事情,九头牛也拉不回来,她知道劝不住她,只好妥协,说:“好吧好吧,知道说不过你。要搬也得把房子收拾好了再搬吧。”
下班后肖雨桐和孟小妮一起去逛宜家,买了简单的家具和厨房用具,又买了绿植和鲜花,两人忙活了两个晚上,终于布置好,虽简单,却窗明几净,花香馥郁,倒也温馨。
夜已深,孟小妮回去了,屋子里安静下来,肖雨桐环视着整个空间,心里想着,是时候把她接过来了,她身体不好,。
她,是肖雨桐的母亲肖敏。肖雨桐不记得多久没叫过她一声“妈”了,她很少回家,也很少给她打电话,想知道她的情况,就打到巷口小超市的李阿姨那里去问。
肖雨桐也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和她的关系变得这么尴尬和古怪。记忆中,自己和她如旁的母女一般亲密的时光已经是很久远的事了。
肖雨桐的童年父亲永远缺席,小时候她问起爸爸,肖敏总会面无表情地说,你爸死了。死了这两个字远远无法遏制住一个孩子对爸爸的想念和需要,在外面受尽了其他小朋友欺负和冷眼的肖雨桐,哭着回家质问母亲:“我爸爸没有死,他们说爸爸不要我们了,爸爸为什么不要我们了?”
这句话换来的是母亲的巴掌,挨了打的肖雨桐从此再也不提“爸爸”两个字。
家庭出身让肖雨桐早熟,她知道母亲的艰难,看着其他小朋友有新衣服穿,有小零食和洋娃娃,她从来不跟母亲要。
母亲每天早出晚归,尽管生活千疮百孔,仍然能在开学的时候,在肖雨桐期盼又不安的目光中,拿出一包面值不一的纸币,去给女儿交学费。
从上初中开始,母亲一直盼望肖雨桐能离开家乡的小城,去成都上高中,将来去更大的城市上大学。有了共同目标的母女俩更加亲密,除了“爸爸”是她们的禁忌,其余无话不谈。
想来她们亲密的母女关系出现裂痕是肖雨桐上初二那年,那天上体育课,肖雨桐肚子疼,请了假回家。到家门口听见屋里有动静,肖雨桐轻轻推门进去,看到床上的两个人时呆立当场,如遭雷击。
目睹如此不堪的场面,肖雨桐的尴尬、恐慌都被无边的羞耻、愤怒和失望盖住了,她眼都不眨地瞪着床上的一对男女,然后拿起一张凳子重重放下,背对着他们坐着。
男人被肖雨桐老成强悍的气势震慑住了,爬起来灰溜溜地跑了。肖敏整理好自己,捅开门外的蜂窝煤炉子做饭,把水龙头开得哗哗的,洗菜切菜,案板剁地咚咚响。肖雨桐从母亲的虚张声势里听出了心虚和慌张。
肖雨桐没有吃饭,她从抽屉里拿了钱,去二手家具市场买了一张小床,老板用三轮车把床送到他们租住的院子里,母亲吼了一句:“买床干什么?钱多烧的?家里的床睡不下你了?”
肖雨桐把床往房里拖,看也不看她一眼,说:“你的床,我嫌脏。”
肖敏冲过来就甩了她一巴掌,然后捂着脸呜呜地哭了。
肖雨桐似乎没感觉到脸上火辣辣地疼,她对肖敏还有脸哭感到更加愤怒,她仍旧拼命地拖着床,途中一把椅子挡了路,她一脚把椅子踹开,把床安置在最里面的角落里,又叮叮当当地在两边的墙上敲了钉子系上绳子,在小床外面拉了一个帘子。
肖敏闷头吃饭,不理会肖雨桐疯狂地、近乎发泄地忙活。
这道灰布帘子从此便把肖雨桐隔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孤独又绝望。
从那时候开始,母女俩的交流变得别扭起来,经常是肖敏说一句话,肖雨桐沉默寡言,要不就是回应一个“哦”。
不知怎么的,学校里有了关于肖雨桐母亲的风言风语,肖雨桐彻底被班里的女生孤立了,没有女生愿意和她同桌,看见她唯恐避之不及,仿佛她是细菌,多看一眼都会被感染上绝症。
肖雨桐更沉默了,只能终日埋首于书本。
那天晚上学校放电影,肖雨桐没看,早早就往家走。走到巷口看见学校总务处的冯主任在前面。冯主任五十多岁,脑门上没剩几根头发,肚子大得低头看不见自己的脚。
冯主任住在学校的教职工楼,到这里来干什么呢?肖雨桐正满心疑惑,就看见冯主任敲响了自己家门,开门的是肖敏,冯主任跨进去,肖雨桐看见冯主任搂住了母亲,一只手开始乱摸起来。
门缓缓关上,肖雨桐眼泪流下来,她出了巷口,蹲在墙根底下,眼泪怎么也止不住。
肖雨桐如愿以偿来到成都X中上高中,逃离了那个喧闹污浊的小城,肖雨桐觉得空气都清新了许多。而那个几十公里外的小城和那个人,成了她心中永远不愿触碰的伤痛。
她和肖敏几乎没有交集了,除了每期开学时,肖敏往她的卡里打学费和生活费。她痛恨自己还要花她的钱,她暗下决心,决定从上大学开始,决不再花她一分钱。
寒暑假和每个周末,肖雨桐就在学校不远处一家餐厅打工,年龄不够,可餐厅老板禁不住她苦苦哀求,只得让她到后厨去帮忙。
高中学业重时间紧,肖雨桐的节假日都在拼命打工挣钱,成绩并不理想,为了提高成绩,她不得不挤出休息时间,晚睡早起,拼命学习。整个高中三年,肖雨桐每天都在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