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苏尧抓着她的手腕就走,他走得很快,肖雨桐被迫跟在他身后一路小跑。
他抓着她来到篮球场,此时尚早,篮球场上空无一人。
“你放开我!”她用力甩开他的手。
他把别扭的她扳过来面对自己,铁青着脸说:“说吧。”
“说什么?”
“我要你给我一个解释!”
她挣脱了他钳制的手,固执地扭过脸去,不去看他:“没有什么好解释的,我只是和他更合适而已。”
“合适?什么叫合适?谁说的合适?合不合适到底谁说了算!”他忍无可忍,咆哮起来。
“好,林苏尧,你要听是不是?你知道的,像我这种人出生卑微,必然会为自己多些打算。我马上就毕业了,马上就面临着找工作,靠我自己的能力,只能去应聘一个小职员,我要拼死拼活地工作,还要看老员工的脸色,为他们端茶倒水,打杂跑腿,在压抑阴暗的世界混到老,再把自己的人生传给我的孩子。如果可以选择,谁会想要这样的生活?佟哲的父亲在广东省委任职,他已经为我们联系好了单位,正准备为我们在单位附近买房子,我们一毕业就会结婚,从此生活平顺,万事顺遂。”
林苏尧摇着头,“不,我不相信,你不是这样的人。”
“林苏尧,你还是太不了解我了,我曾经卑微如一粒尘埃,那样的日子我过够了,如今有一个人能让我一步登天,我怎么能放弃?谢谢你曾经在寒凉岁月里给予我温暖,如果你能从此不打扰,我和佟哲将会感激不尽。”
她说完就朝着校园小道走去,没有回头。他站在那里,意识想要阻止她,却无能为力。他就像胸口堵了一块大石,又被捆住了手脚,无法出声,也无法动弹。
离篮球场最近的建筑是实验楼,她一直走到实验楼后面,在林苏尧看不见的地方才停下脚步,似乎浑身被抽走了筋骨一般,无力地靠在墙上,她紧紧捂着嘴,不让自己发出声,眼泪却从指缝间流进嘴角,其中的苦涩无法言说。
肖雨桐探出头望向篮球场,林苏尧一直站在原地,好久,才颓然转身,慢慢往校门外走去。
她一直固执地以为,自己从小经历太多的苦痛,所以面对任何事情她都能够坦然的微笑。可是,终于在他转身离去的一刹那,她泪如泉涌。
过往的幸福嘲笑着心中的疼痛,原来,世界上最痛的痛是离开。
一个月后的周末,孟小妮惊慌失措地跑来,带来林苏尧的口信,他在教学楼后面的湖边等她。
肖雨桐心里一阵慌乱,等她抬起头的时候,眼底已经恢复了平静:“我不会去的。”
孟小妮显然更加担忧:“可是,他会不会想不开去跳湖?为爱殉情,一定会在S大名流千古……”
“你的想象力真是太丰富了。”肖雨桐无奈地摇摇头,又埋头在书里。
孟小妮没办法,又跑了出去,准备监视林苏尧,随时报告。孟小妮吃完午饭,回来说:“肖雨桐,林苏尧还在湖边。”
黄昏时分,孟小妮又跑回来说:“他还在湖边坐着,就像个雕塑一样,你去看看吧。”
肖雨桐还没开口,就听见另一个舍友说:“肖雨桐,楼下有个妹子找你,说是你老乡。”
肖雨桐纳闷,自己并没有什么老乡啊。
到了楼下,校园小道对面站着陆筱安,她亭亭玉立,就站在林苏尧每次站的那棵梧桐树下,看到肖雨桐下来,目光变得凌厉。
肖雨桐走近:“你找我?”
陆筱安一抬手,一巴掌落在肖雨桐脸上,“肖雨桐,你凭什么让苏尧哥哥那么痛苦?我早就警告过你,让你离他远一点。可你呢,除了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博取他的同情,就是带给他无边的羞辱和痛苦,我告诉你,我再也不会任由你来伤害他。”
“你说完了吗?说完了我要走了。”肖雨桐漠然地说。
“等一等,我已经一周没有看到苏尧哥哥了,我打电话他也不接,他宿舍的同学都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如果他有什么事,我绝不放过你!”
肖雨桐遥遥一指,说:“喏,那一栋是教学楼,你的苏尧哥哥就在教学楼后面的湖边,你赶紧带他走吧,告诉他,以后别再来打扰我了。”
“肖雨桐,我要你发誓,从此不再见他!”
“我发誓,此后永不相见。”
天色暗下来,校园小道两旁的路灯亮了。肖雨桐一个人慢慢走着,路灯把她孤单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一个黑影挡在她面前,她抬头去看,是佟哲。
佟哲朝她温和地笑,她也笑笑,说:“佟哲,谢谢你。”
“谢我什么?假扮你的男朋友?”
她尴尬地低下头。
他有些迟疑,又似乎鼓足了勇气,说:“肖雨桐,我想说,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可不可以不要假扮?你知道的,我从大一在图书馆看到你,就开始喜欢你了……”
“佟哲,对不起……”
黑夜掩盖了她的悲伤,却不露痕迹地将孤独变成迟钝的刀刃,在每一个寂寥的夜里,将她的心一刀刀地凌迟,不肯给个痛快。
不知是谁说过,男女之间,最难的不是情爱发生,而是将这烈火隐忍成清明的星光,照耀各自一生,或繁华或寂寥的长夜。
轻描淡写的后面,是望眼欲穿、声嘶力竭,是支离破碎、痛彻心扉。
五年了,快两千个日夜,肖雨桐就在这种煎熬中从无所适从渐渐变得麻木。
人生有很多事情就是这么神奇,肖雨桐觉得,也许这辈子都不会看到他了。可是世事无常,兜兜转转,他却成了她的上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