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究还是失手了。
受伤的右手早已血肉模糊，鲜血顺着她的手掌不住地往下淌。
怒不可遏的陈宴之眼看她对着残剑流露出失望无助的神情，心口微微一刺，下意识地攥了攥拳。
“你还要打么？”他面沉如水，眼中布满阴霾，抬脚向她走近。
“不要过来！”叶梦激动不已，她下意识地往后退，可身后即是墙壁，她的后背在墙上一碰，“轰”的一声，地面的石砖突然移动，裂开一个大洞，她低呼一声，整个人毫无防备地坠落下去。
“叶梦！”陈宴之大喊一声，毫不犹豫的飞奔上去，伸长了手臂试图去抓她。
她下坠的速度太快，他抓了空，只能跟着往下跳。
失重的她摔在了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她痛得直皱眉，努力地睁了睁眼，再咬紧牙关努力地支撑着站起来。
陈宴之勉强站稳，一看她摔在地上，心脏几乎从胸口跳出，见她自己站了起来，方狠狠地松了口气。
叶梦用眼尾扫了他一眼，语气复杂，似怒似嗔：“为何跟来？”
陈宴之冷着脸，一边将剑入鞘，一边嫌恶地瞥了她一眼，看似不经意地从她磕破的额头以及鲜血淋漓的右手上扫过，目光微微一滞，义正辞严道：“你触犯大成律法，我自然要将你捉拿归案！”
叶梦冷笑一声，“什么时候捉拿罪犯这种粗活也要劳烦信王亲自出手了？”
“我没空跟你在这里耍嘴皮子！”陈宴之怒气正盛，面色黑沉，“这里是张家私地，与花月夜绝无半点关系，他要这里面的东西，必是心机不纯！你行事不加思量，只知一味遵从，枉为名门后代！”
叶梦被他一顿厉声痛斥，脸上不由一热，旋即瞪大了眼睛，“你知道我是谁！”
陈宴之嘴角勾起一抹嘲讽，“一个是江南医药世家叶家，一个是在京城脚下招摇过市的江湖门派，恐怕别人想不知道都难。”
叶梦被他堵得无话可说，黑白分明的眼睛怒瞪着他，“这地是张家的，可你又怎么确定这里面的东西也是张家的？”
她竟还敢强词狡辩！陈宴之大怒，“你可知那盒子里装的是什么？”
叶梦不知，满脸的不忿。
“里面是一件金丝软甲。”陈宴之拼命克制着心中的怒气，“还有一个女人的骨灰！”
金丝软甲，骨灰？叶梦一阵愕然，什么样的女人死后会被安置在这里？旁边还放着一件金丝软甲？庄主为何要我取这些东西？
“你只需要知道，这两样东西皆为张家所有！”陈宴之一眼看穿她的心思，“其他的，你大可以回去问花月夜！”
回去？叶梦目光一震，侧眸望着他，“这么说你不打算抓我了？”
“若非念在你失忆，又进京不久，不通晓这里的人情世故，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好好地站在这里跟我说话？”
叶梦下意识地咬唇，撇开脸道：“既然如此，那就烦请殿下打开机关，放我出去。”
陈宴之的视线在她微露喜色的脸上淡淡一扫，语气不善，“我哪知道有什么机关？”
叶梦脸色一白，急声道：“你不知道？那你是怎么进来的？”
“你不是也进来了吗？”陈宴之一副漫不经心的口吻，见她神色慌张，眼底隐隐闪过一抹精光，可惜他低下了头，叶梦没有看见。
他重新拔出长剑，另一只手抓住衣摆的一角，提剑往上一割，“嘶啦”一声割下一块。
叶梦茫然地看着他，他把剑随手往地上一扔，往前踏出一步，向她伸出一只手道：“手。”
叶梦这才明白过来他要做什么，微红着脸避开他的视线，“你看到了，我不是什么好人，你大可不必如此。”
她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态度，与先前刻意跟他嬉笑怒骂的样子大相径庭。陈晏之心里忽然感到不是滋味，他知道这才是她本来的样子。可她身为叶家唯一的后人，没被父母逼着继承他们的衣钵，却让她习得一身武艺，可见她的父母极为开明，那么最原始的她，想来应该是很快乐的。
这么想着，他的脑中不由得浮现出一张笑脸，那样的潇洒畅快，又或许，那原本也是属于她性格的一部分。
他不禁失笑，兀自摇了摇头。
叶梦见他神色怪异，不解地盯着他。他已敛了笑容，固执地向她靠近，然后强硬地抓过被她藏在身后的左手。
她流了太多血，以至于整只左手都已经被血染红，连带着衣袖上也沾满了血迹，看上去既刺眼又狼狈。
她的手很僵硬，轻轻一碰，她便抑制不住地颤抖。他把她的手掌翻过来，狰狞的伤口令他差点倒吸一口凉气，偏偏她自己仿佛不知道疼，甚至还敢用受伤了的手推剑刺他。
不知为何，此时此刻，他心中没有一丝愤怒，反倒莫名地为她感到心疼，这种情绪似乎从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有了，她的眉眼间总是飘浮着一丝忧愁，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悯，甚至想要替她抚平忧伤。
他默默地从怀里取出一瓶金疮药倒在她的手心，药一沾伤口，她便忍不住把手往回抽，他暗暗用力，固定住她的手，细心地为她上药。
他抬头看了她一眼，她脸色惨白，整个人看上去更加楚楚可怜，偏偏那双眼睛却透着异于常人的坚强。
疼痛至此，她也不过是皱紧了眉头而已。
“难怪霁月山庄短短十载就能发展得如此强大，原来底下尽是你这般不顾一切为他拼命的属下。”他一边给她包扎，一边轻声奚落。
他的语气不似方才那般凌厉，若她足够敏锐，便能从中品出一丝淡淡的不忍，可她满脑子都是自己行动失利，这已经是第二次了，纵然庄主不会责怪，她又当如何过自己这一关？
他为她包扎好了伤口，再小心地打上结，他低头专注的样子很温柔，她情不自禁地想起上一次她受伤昏迷，他也这般细心地替自己处理好了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