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感到无比的震动,她想再往前走,脚上却如有万斤,再也动弹不得。她呆呆地注视着不断向她走近的庄稼汉,想说话,干涩的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那庄稼汉走得近了,发现了他们,先是吓了一跳,再定睛一看,发现不过是一对年轻人,男的似乎晕了过去,无力地趴在女子瘦弱的身躯上,女的则一脸的苍白,看他们的模样,倒不像是什么坏人。
他定了定神,四下瞄了一圈,发现并无什么怪异之处,于是壮着胆子挪着脚步过去。
叶梦浑身几乎僵硬,眼看着他朝自己走过来,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
“姑、姑娘……”庄稼汉走到了他们跟前,看一眼她背上的人,再看看老远就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叶梦,小心翼翼地问:“你、你可是需要我帮忙?”
叶梦努力地张了张口,挣扎许久,半晌才轻轻地吐出四个字,“救救我们……”
话刚说完,眼前忽然一黑,人便倒下了。
再醒来时时间已经到了晚上。
叶梦恍惚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在一个虽然简陋,但收拾得十分整洁的小屋子里,房中点着一根蜡烛,在空气中轻轻地跳跃。她脑中猛地一个激灵,推开被子坐起来。
一名中年妇人恰好从外面进来,见到她醒了,激动地跑上来前,“姑娘,你终于醒了。”
昏倒前的情景在她的脑中一闪而过,她隐约明白了大概,眼底的惊慌顷刻间消散,点了点头,哑着嗓子问:“大婶,是您和那位大叔救的我?”
“没有我,就我那家那口子,还有村子里其他几个人!”农妇笑呵呵的,十分和气,“昨晚下了一夜的雨,他去田里放水,恰好就碰到了你们,你们都昏过去了,他就赶紧叫人把你们一块儿抬了回来。”
她一说到“我们”,叶梦立刻又紧张起来,连忙问道:“那跟我一起的人呢?”
“你放心,他好好的呢,这会儿在隔壁房间睡着。”大婶热情地说道。
睡着?难道他还没有醒?叶梦急忙下床,“我去看看他。”
“当心,你自己身子还虚着呢!”农妇着急地提醒。
“没事。”叶梦穿上鞋子便往外走。
她体力尚未完全恢复,脚下软得跟棉花一般轻飘飘的,农妇见她身子摇摇欲坠,急忙上面扶住她,“我扶你过去。”
“谢谢你,大婶。”叶梦感激地说道。
农妇家的屋子不大,出了房门,往左走上几步就到了隔壁的房间。农妇搀着她跨过门槛,叶梦一眼就看到还在床上昏睡的人,立马从农妇手上挣开,激动地扑了过去。
到了床前,才发现他的脸色已不似先前那般苍白,她微松了口气,还是不放心地去探他的额头。果然,他已经退烧了。她又去翻他的后背,毫无顾忌地把他的衣服往下拉,看到他后背上的肉也恢复了本来的颜色,紧紧揪着的心总算松开。
他没事。她高兴地扯了扯嘴角,眼泪却不由自主地溢满眼眶。
农妇见她又是担心又是高兴的,不禁为他们之间的情义感动,红着眼睛道:“姑娘放心吧,一把你们安置下来,我们就去请了郎中来给你们诊治。那郎中说你只是气血虚弱,加上体力耗尽才会晕过去,倒是这小公子中了毒情况比较严重,好在你们先前曾极力挽救,还有法子治,之后他便捣了几味草药给他服下,说是让他休息一阵子自然就好了。对了,郎中还说亏得他体力好,要不然这么大的罪,恐怕是遭不住的。你们哪,真是福大命大。”
农妇絮絮叨叨的,在叶梦听来却宛如天籁,她喜极而泣,一激动,便向她磕了个头,“谢谢大婶!”
农妇连忙伸手扶她,“谢什么,举手之劳罢了!”
叶梦心下已是一片暖意,她冲农妇笑了笑,起身坐到床边,望着双目紧闭的陈晏之。一夜未见,他的下巴上冒出了一圈青茬,衬得他格外憔悴。
她静静地凝望着他,恍惚间忆起他们初识的情景,那时她在山洞中醒来,身上裹着他的衣服,火就在她的脚边,烤得她的脸都是烫的,他还与她玩笑,气得她追着他满山洞跑……她忽然想到他当时说的那句话,“那你可还记得你落水之后发生了什么”。
昨晚落水后的某个画面在她的脑中一闪而过,在她面前放大的脸那样的真实,那不是梦!
她心里顿时涌起一抹异样的情愫,脸颊不由得一热,再不敢直视他的脸。
农妇在她身后看了一会儿,猜测这小公子要是没醒,她多半是无法安心地回去休息,便贴心地退出了房间。
房门轻轻地阖上,她收回神思,再看看眼前容貌俊郎的男人,慢慢地又皱起了眉,开始担心起了别的事情。
那些人盯他们盯得那样紧,她一路带着陈晏之逃到这里,也不知道会不会被他们发现?
她以前一直以为自己虽然失忆,但好在还算聪明,可是现在,她是真的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办,已经有那么多的人因她而死,她真的不希望,再有任何人被无辜牵连,那样的话,她就算万死也难抵一身罪过!
陈晏之,你快醒来,告诉我,我究竟应该怎么做?
仿佛心有灵犀一般,床上的人真的睁开了眼睛。
“叶梦。”他凝望着她,眼中有一丝惊喜,同样的声音嘶哑,“我不是在做梦吧?”
叶梦激动地一把握住他的手,用力地摇了摇头,“不,你不是在做梦,我们,都没事了。”
她一边说着,眼眶忽然一酸,眼泪悄无声息地落下,滴进了他的手心。
他扯了扯嘴角,抽了手为她拭泪,“傻瓜,那你还哭什么?你应该高兴才对。”
她说不出话,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笑还是在哭,他也哭笑不得,强撑着坐起身来,反握住她的手,低头静静地注视着她的眼睛,内心满是欢喜。他情不自禁地将自己的额头贴上她的,她下意识地攥了攥手心,旋即又悄然地松开,终是没有动。
素净的小房间,一盏红烛,两道背影,两颗心正在悄悄地向彼此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