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理由，倒是说得过去。
陈楹之努了努嘴，揶揄道：“你们霁月山庄不是自诩名门正派吗，怎么也会发生这种欺凌弱小的事情？”
“人多了，总有几个闹的。”花儿小声回答，用词十分的克制。
陈晏之沉吟了片刻，没再继续盘问。他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眼，视线落在她脚下的一小滩水渍上，语气也柔和了不少，：“你先去换身衣服吧，今晚就在这里休息，等天亮了再回去。”
花儿连连摇头，“不行的，万一庄主忽然到小院来找我，没有发现人，我就死定了！”
她露出害怕的样子，说着便向他告辞，“我得走了，您……帮我照顾好小姐。”
说罢，冲他深深一拜，再看一眼床上昏睡过去的叶梦，依依不舍地走了。
陈晏之看了看她离开的背影，随即对严战道：“严战，你去送件披风给她。”
严战点了点头，立刻跑了出去。
张望似乎正在思索什么，幽幽地叹道：“她倒是随了叶梦，面对一帮权贵，都没有自称民女的习惯。”
陈晏之和陈楹之皆忍不住回想了一下，发现除了最开始跟他们行礼，她之后的确都是自称“我”。
叶梦出身名门，心高气傲可以理解，可她一个小小的奴婢，哪里来的这样的底气？莫非是叶梦教她的？
花儿的一举一动仍在陈晏之的脑海中盘旋，他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劲，可他就是一时想不起来。
罢了，不过是个婢女，也没什么武功，最多就是个被人差遣利用的工具，能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来？
陈晏之摇了摇头，随即对张望和陈楹之道：“已是深夜，你们今晚就都留在我府上休息吧！”
天降大雨，出门实在不方便，张望自然同意，而陈楹之本就希望能待在外面，更是求之不得，两人叮嘱陈晏之也早点休息便都离开了。
陈晏之喊了侍女进来换上干净的地毯，之后摒退左右，靠在床前休息。
叶梦这一次病得不轻，第二天一早没能醒过来。陈晏之看她烧退了，也不再说梦话，安心了许多，只管让她继续睡着。
陈楹之自告奋勇地提出要替他守着叶梦，让他回去好好睡上一觉，陈晏之想着自己还有许多事情要做，的确应该先把身子养好，便没有推辞。
陈楹之虽然有心，不过就这么守着个病人，很快就无聊得坐不住，于是问下人张望的去处，得知张望还没起来，气哼哼地骂了他一句“猪”，惹来下人一阵窃笑。
这时，一个温柔似水的声音忽然自门外响起，“公主这是在骂谁呢？”
陈楹之回头一看，只见一身姿曼妙的少女正在侍女的搀扶下婷婷袅袅地走来，顿时惊喜不已，一句“灵儿”刚出口，随即反应过来，急忙起了身来，她徒劳地往床前一挡，生硬地挤了挤笑，“灵儿，你怎么来了？”
相灵身边的侍女松开相灵，规规矩矩地朝她福了福身，然后便退到一边站着。
“我听说信王殿下挨了板子，不放心，过来看看。”相灵笑容温柔，语气舒缓，视线一斜，瞥至她身后，低头一笑，揶揄道：“怎么，殿下躲着不肯让我见？”
“额……”陈楹之只感到头皮发麻，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在她失神的瞬间，相灵眼中迅疾闪过一抹狡黠，猝不及防地走近，准备好好地取笑某人一番，可是，她刚一开口，瞥见床上躺着的是个女人，脸上的笑容顷刻间尽数褪尽。
陈楹之暗暗咒骂一声，飞快地转过身去，不着痕迹地将相灵拉到一边，赔笑道：“她昨天在路上晕倒了，正好被我二哥发现，我二哥宅心仁厚，把她带了回来。”
宅心仁厚，所以把一个受伤昏迷的女人放到自己房间，睡自己的床吗？
相灵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色顿时更加苍白，心中隐隐作痛，可她还是努力保持着一个淑女该有的体面，她笑了笑，对陈楹之道：“其实公主不必跟我解释，我看得出来这是怎么回事。”
“灵儿……”陈楹之轻声唤道。
相灵抿了抿唇，抬起头直视她的眼睛，认真地问：“公主能不能跟我说句实话，殿下是不是爱上了这名女子？”
这……陈楹之纠结地低下头。
此时无声胜有声。
相灵扬起唇角，笑容凄楚而讽刺，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好，我明白了。”
“灵……”
陈楹之试图说些什么，她却忽然转过身去，陈楹之以为她要做什么，下意识地跳了过去。
她什么也没做，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床上双眸紧闭的叶梦。
那是一张惨白惨白的脸，白得如同已经死了一般，可是即便如此，也丝毫掩饰不住她的绝代风华。
相灵能够想象得出，那紧紧阖上的眼皮底下，有着一双怎样美丽生动的双眸，这张脸恢复神采的样子会有多么惊艳绝伦。
如此天人之姿，配得起俊朗不凡的信王殿下！
她越看，心中越觉得凄楚，他终究，还是爱上了别人。
陈楹之试着推了推她的胳膊，她咬了咬牙，语气无比的宽容，“我知道，即便没有她，殿下也是不喜欢我的。所以，我不会怪她的，我谁也不怪。”
说着说着，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眶中滴落，她飞快地抬起手，将眼泪擦干。她不愿让人看见自己的狼狈，转过身扭头就走。
知道情况不妙的侍女急忙上前搀住她，带着她匆匆离开了。
小姐虽然自幼羸弱，可她心气一向是高的，此等难堪的场面，只怕心里已经刀割一般的难受了。
陈楹之追出去几步，想叫住她，又觉得这种时候留她也只是徒增尴尬，索性作罢。
她甩了甩手，二哥的烂摊子，还是留着让他自己去收拾吧！
她转身回去，结果刚一走近，原本还躺在床上无知无觉的叶梦忽然睁开了眼睛。
陈楹之冷不防地吓了一跳，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旋即恢复过来，站直了身体道：“你醒了？”
叶梦面无表情，目光却凌厉无比，“我好像闻到了一种很熟悉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