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望反应过来,心底的激动根本掩饰不住,不过他还是稍稍有些顾虑的,他猫一样地蹿到叶梦身边,小心翼翼地说道:“那个……我爹我娘对你……”
“怎么,你爹你娘还敢对我的人有什么偏见?”陈晏之拧眉道。
“老人嘛,想法难免古板一些。”张望老实在在地说道。
“放心吧,我不会在意的。”叶梦瞟他一眼,神色如常,“我只做自己该做的事,何必关心他人如何看我?”
她还没有闲到要去自寻烦恼的程度。
张望不禁竖起了大拇指,“要不怎么说还是你聪明睿智呢!”
叶梦冲他一笑,露出一排玉石皓齿。她面冷,平时看上去很有距离感,此时笑容舒展,整个人显得熠熠生辉。
张望头皮一麻,下意识地移开视线。
陈晏之轻轻拉了一下叶梦的手臂,对她说道:“快上车吧,你今天应该有很多事要做。”
叶梦点点头,大家齐齐上了马车,直奔安侯府。
大家一晚上都没能睡好,一放松下来,就都觉得疲倦,因此谁也没有再说话。马车一路轻微地颠簸,大家都靠在马车上闭目养神,张望一人坐在一边,陈晏之与叶梦坐一边,叶梦头靠在陈晏之的肩膀上,陈晏之一手轻揽着她的腰际,自己则靠在车壁上,一眼看过去,气氛十分和谐。
严战早看出他们脸上的倦意,特异吩咐车夫放慢一些速度,因此多花了一些时间才到安侯府。
马车一停,大家就都睁开了眼睛。
陈晏之正打算先出去,被叶梦一把拦住,陈晏之诧异地望着她:“怎么了?”
“我要去把他们引开,你们露面的话他们很容易看出来是怎么回事。”叶梦解释道。
“我们不去的话,那你怎么进去啊?”张望一下没反应过来她要做什么,疑惑不解道。
叶梦不由一笑,饶有兴致地问:“你觉得我进不了你家的大门吗?”
呃……张望一头黑线,是他多虑了。
“等着吧!”叶梦施施然一笑,起身就走。
“小心点!”陈晏之还是忍不住叮嘱了一句。
叶梦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直接出去了。
她一走,张望就忍不住探着头对陈晏之窃窃私语,“她这么强,你跟她在一起是不是特别省心省力?”
“你这话说的!”陈晏之当即提出不满:“我跟她在一起又不是为了图她让人省心。”
“你就说这是不是事实?”
“什么事实啊!”陈晏之道:“事实就是,女孩子太过强大了,会显得所有人都多余。当你对一个女人而言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你觉得你在她心里还有什么存在感可言吗?”
他语气如此认真,张望先是愣了一下,紧接着“噗嗤”一笑,揶揄道:“你这叫身在福中不知福。”
“谢谢。”陈晏之一板一眼道:“我知道得很!”
张望窃笑不已,陈晏之懒得理他,转身掀开窗口的帘子查看外面的动静。
叶梦已经飞身越过安侯府的墙院,直奔里面去了。
望着她轻盈灵活的身姿,陈晏之心中油然生出一股莫大的自豪感,想当初自己见到她的第一眼,心里就已经认定,她将来一定会属于自己。
他一直无比庆幸自己的眼光,更庆幸自己能被她所接纳。和她相比,他唯一的优势就只是与生俱来的身份而已,她能看上自己,实在是他莫大的幸运。
他想起在大殿上,她毫不犹豫地答应父皇愿意交出江遇,心里就觉得无比满足。
就在他失神的瞬间,站在安侯府某处屋顶的叶梦找到了陈慕之留在安侯府的侍卫。和安侯府的黑衣护院不同,陈慕之的人穿的是红色衣服,外面套黑金铠甲,与叶梦之前在豫王府见到的一模一样。
此时他们就守在安侯府正厅门外,人手一根长枪,看着倒是挺气派。安侯府与康阳郡主在大厅内坐立不安,眼睛不时地往外面瞟。
好歹也是功勋卓著的侯爷,好歹也是皇上的堂妹,皇子公主们的堂姑母,竟然被一个只会仗着身份耀武扬威的酒囊饭袋欺负成这样。
叶梦不禁在想,他们此时此刻坐在里面,看着外面此番情景,会不会回想当初,先帝在世时他们备受尊崇与宠信的日子,再想想当今皇帝就这么任由一个除却身份什么也不是的二世祖侮辱他们,内心会不会生出今非昔比的凄凉感。
她忽然理解张望之前为何要沉迷于勾栏瓦肆、花街柳巷,原来他早就察觉出皇上对他们家已经有了忌惮之心。毕竟,一个名将世家,一个皇室宗亲,这样的组合,再继续发展壮大下去,实在太有分量,而当今的皇上,可以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割舍不下的那个女人被别人害死而无动于衷,足见他的心胸是何等的狭隘。
想到他还藏着母亲的画像每日瞻观怀念,她就觉得无比讽刺。她低头轻笑一声,唇边满是嘲讽,忽地收起笑容,拂袖一挥,三枚飞镖从她袖中射出,擦着他们的脑袋,然后齐刷刷地落在了他们脚边。
红衣侍卫先是吓了一跳,低头一看,竟然是飞镖,于是纷纷回头,口中纷纷喊着:“谁!”
叶梦就那么明目张胆地站在屋顶,一身白衣胜雪,在微风中猎猎飞扬。
“是叶梦!”其中一人大喊,扛起长枪便追了过去。他一带头,其他人也都回过神来,一应挥舞起长枪大喊着飞奔过去。
叶梦微微一笑,非但不躲,反而纵身跃下,落在了地面上。
她刚一落地,那些人便追了上来,叶梦足尖一点,主动混进他们中间,与他们厮打在一起。
坐在大厅中的安侯夫妇听到动静,忙跑出来一探究竟,只见人群中一道白影,当即明白过来是谁,皆是一脸惊骇之色,康阳郡主更是吓得一把拉住安侯的衣袖,躲在了他的身后,声音颤抖地说道:“快、快让其他人一块儿上去帮忙。”
“不急。”安侯摆了摆手,仔细观察着前面的情况,认真分析道:“叶梦不论是何身份,她既然跟信王殿下在一起,就不会伤害我们。”
“话是这么说,可……可她好端端地跑到我们家来干什么?还故意挑衅。”康阳郡主躲在安侯身后,一边小心地观察着院中的情况,一边怯怯地说道。
安侯始终盯着对面的战况,见叶梦只伤人却不杀人,越发肯定了心中的猜想,“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她应该是冲着豫王的人来的,她想引开他们。”
“是、是吗?”康阳郡主毕竟是从小便养尊处优的女人,没亲眼见识过如此激烈的场面,听到丈夫这么解释,心中仍是半信半疑。
安侯点点头,“是不是,再等一会儿不就知道了。”
康阳郡主这才稍稍安下心来,躲在他身后小心翼翼地看着他们。
叶梦出手很快,由于功力够深,每一次出手的力度都控制得游刃有余,那些人能近得了她的身却根本奈她不何,一出手就被她立刻打退,最后他们的力道都作用在了自己身上。
安侯毕竟是武将出身,很快就看出了其中的门道,他猜测,叶梦故意跟他们这么耗着,目的应该是为了激怒他们,然后在他们丧失理智的情况下再抽身走人,那些被她狠狠戏耍一通的人一心想着捉住她平息心中的愤怒,根本没有时间考虑她突然出现的目的是什么。
如他所料,叶梦如蛇一般在他们之间穿行一遍,将他们所有人都打得毫无还手之力之后,迅速脱身而出,对着他们露出一个极具挑衅与轻蔑地笑容,然后一转身,飞快地溜走了。
她轻功那么高,却是跑着离开,目的可想而知。
那群人被她耍得晕头转向,早就怒了,再被她这么挑衅一番,自然无法忍受,一个个叫嚣着“别跑”疾追过去。
安侯一看机会来了,急忙跟了过去,康阳郡主担心会有危险,下意识地想拦着他,可他已经迫不及待地跑下了台阶。康阳郡主想着不管将来如何,目下叶梦的确跟信王殿下在一起,确实没有理由害他们,也就由着安侯去了。
安侯一路追过去,眼看着那群人跑出了安侯府,心中激动不已,连连冲守在门口的护院大喊:“快关门、快关门呀!”
安侯府的护院们眼睁睁地看着叶梦与豫王府的人打了那么久,迟迟不见安侯示意他们上去帮忙,也就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乐得在一边干看着,这会儿见他们追着叶梦出来,心底正嘲笑着这帮人蠢,猛然听到安侯这么一喊,这才反应过来要紧事还没干,于是立刻转身把大门关上。
光是关门哪儿够?安侯提着衣摆一边跑一边继续大喊:“快把门杠杠上!”
于是护卫又跑到角落里拿门杠。
门总算关死,安侯总算松了口气,他早已过了中年,年轻时连年在外征战,饱经风霜,看上去比别人苍老一些,方才那一路跑来一路紧张大喊的模样有些滑稽,护卫们关好了门,一个个暗暗窃笑,安侯心里还想着豫王府护卫的事,根本没注意到这些,他忽然一拍大腿,惊道:“对了,还有侧门和后门!快,去通知其他人,府上所有大门小门一律堵死,狗洞也不能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