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活了一天张望风尘仆仆地回到府中,家中仍是一片压抑的气氛,父亲外出未归,母亲坐在堂前唉声叹气,见他回来,逮着他便是一顿臭骂,斥责他平素放浪形骸不加约束,惹了太多桃花债,这才导致新娘子在大婚之夜被心怀怨愤的人绑走,经此一事,以后但凡有点身份的,哪里不敢把女儿嫁给他。
张望放浪归放浪,可他总算还有点良知,一个好好的姑娘,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从未与人结怨,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失踪,还是在新婚之夜,说不是他的原因,他自己都不信,所以,就算他对安若素毫无感情可言,心里也免不了歉疚,眼下这件事又毫无头绪,被母亲这一念叨,烦不胜烦,索性随便找了个借口溜出了家门。
往常这个时候,他不是混迹在勾栏就是在瓦肆,此时全无兴致,独自站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迷茫了片刻,脑中忽然灵光一闪,便打道前往信王府。这一天都忙着搜查女刺客,都忘了信王追了她一晚上,说不定他知道点什么。
陈宴之这会儿正在后院练剑,严战跟木头似的在一边看着。张望心里正纳着闷,这大晚上的练的哪门子的剑?结果大老远就感受到一股凛冽的肃杀之气,他不由得放慢了脚步,悄悄地移到严战身边,歪着头低声询问:“怎么回事?谁惹着他了?”
严战连眼皮都没抬一下,面无表情的,嘴巴一张一合:“不知道。”
不知道?他不是信王的贴身护卫吗?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呢?莫非昨晚信王追那女刺时跟那女刺客发生了点什么?他不觉一笑,兴致高昂地问:“你家主子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
“很早就回来了。”
“没交代你什么?”
“没有。”严战如实回答,忽觉不对,警惕地问:“您问这个做什么?”
“这么说他也没追到那女刺客?”张望一脸的吃惊,还没来琢磨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忽然一道寒光闪过,晃得他陡然闭上了眼睛,须臾间,锋利的剑擦面而过,卷起一片冰凉的气息。
张望冷不防地抖了抖,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
寒光闪闪的剑正贴着他的脸颊,笔直地插入他身后的树干。陈宴之头发汗湿,阴沉着脸走过来。
严战先是心中一紧,接着暗暗松了口气,默默地将剑拔了下来,规规矩矩地放到一边。
张望也不知道抽了哪门子的风,嘴巴一咧,竟然不怕死地开起了他的玩笑,“瞧你这张脸臭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媳妇儿被人抢了呢!”
谁知他话音刚落,脸色本来就很难看的陈宴之更是面沉如水,他抬头利眼一剜,毫不客气地赏了他一个“滚”字。
看他那神情,张望隐约猜出了个大概,于是悻悻地闭嘴,继续死皮赖脸地站着,等他坐下喝了口茶,方狗腿地笑着试探:“一大早便听下人来报说密室无恙,我在此谢过殿下了。”
陈宴之阴沉着脸哼了一声。
张望兀自尴尬了一会儿,又道:“你不是一直想打探霁月山庄的情况吗?我今天借着搜查女刺客的名头去了一趟,见到了近来声名鹊起的赏金猎人叶梦。说来还真是令人惊奇,那一来就让各路歪魔邪道闻风丧胆的女杀手,竟然是个弱柳扶风、如花似玉的大美人。”
他一说起叶梦,顿时来了精神,自顾自地滔滔不绝:“听说那叶梦是江南名医世家叶家的独女,三个月前的一场大火让她一夜之间家破人亡,花月夜恰巧路过,好心收留了她。说来也是凄凉,好好的一个名门千金,如今落得寄人篱下不说,还生生变成了一个铁石心肠的女杀手。若非遭此变故,以她的家世以及美貌,将来匹配个望族公子,一生富贵荣华,享之不尽!”
陈宴之默默地放下茶杯,不屑一顾道:“你平素不是只对那些胭脂俗粉感兴趣吗,怎么对一个杀人如麻的女魔头也这般了如指掌了?”
“我这不是一时兴起,随便让人打听了一下吗?”张望笑嘻嘻的,见他脸色不似刚才那么难看,便乐颠颠地往他身边坐下来。
“我的意思是,那花月夜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你要是想打探霁月山庄的情况,不妨从她身上入手。”
“那么容易接近,霁月山庄还能做到现在?”陈宴之不动如山地喝着茶。
“这可是霁月山庄唯一的女杀手,行不行就看你有没有这个魅力了。你要是没信心,我不介意先为你探探风。”张望颇为自恋地撩了把散落在额前的刘海,想到那不食人间烟火的绝世美人,不觉心神荡漾,笑得一脸沉醉。
陈宴之面色不善,放茶杯的力道重了几分,“那你可得当心点,免得还没靠近就被砍成了肉泥。”
“怎么会呢?”毫无眼力见儿的张望很是沾沾自喜,“你是没看见她见到我时那害羞劲儿!还有,一只老鼠就能把她吓得小脸发白,左不过是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又失忆,能张狂到哪儿去?也就仗着学了点功夫,初生牛犊不畏虎罢了!”
他不说这个还好,一说,陈宴之就想起叶梦依偎在花月夜怀中的画面,再想到那天他好心救她,她却拿着剑对自己喊打喊杀的,好不容易才勉强压制住的火气又“蹭”地上来了。
张望说着说着,忽然发觉周围的空气似乎越来越冷,侧目一看,某个人面容绷紧,脸上寒气森森,深邃的眼睛幽幽的透着骇人的冷光。
张望只感到头皮一麻,冷不防地打了个寒噤,干笑两声道:“时候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你了,你接着练,接着练……”
陈宴之目光轻移,往他面上淡淡一扫,他一个激灵跳起身,匆匆丢下一句“告辞”就一溜烟地跑了。
张望的护卫正在外头等着他,见他慌慌张张地跑出来,不明所以地跟在后面。他们前脚刚出信王府,叶梦后脚就越过王府的屋顶飘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