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定了定神,从袖中取出一袋事先准备好的银两,在老鸨面前轻轻一晃,“我能来吗?”
“能!”老鸨两眼放光,立马伸手去接。
叶梦往后一躲,望着她道:“我要见花蕊姑娘。”
老鸨面容立时僵住。
老鸨一脸不情愿地领着她去往楼上,花蕊姑娘是香红楼的头牌,自然住的是最好最清净的房间。她们沿着走廊一路走到最里面,老鸨停下来,推开眼前的门,闷闷不乐道:“喏,就是这里了。”
叶梦笑看着她,“你可以走了。”
老鸨面色一怔,似乎对她的态度很有异议,可一想到她给了那么丰厚的赏钱,便又忍住,冲她“哼”了一声,夸张的扭着腰走了。
花蕊姑娘相思太甚伤心过度,几次轻生未遂,惹恼了妈妈。她全然不在意,一心闹着绝食,听到有人来,抓起床上的枕头胡乱地丢过去,“我说了,我谁也不见,你们都给我滚!”
叶梦转身带上门,一步一步走近,平静道:“姑娘,这又是何必呢?”
花蕊姑娘听出是个陌生女人的声音,惊奇道:“你是谁?”
话音刚落,便见从屏风后闪出个人来。
风月场所的人,见惯了形形色色的人物,她同样一眼认出叶梦是个女人,只当是哪家的婆娘来找自己算账的。她感到有一丝羞辱,随即咬了咬唇,破罐子破摔一般的冷硬道:“来找我的从来都是形形色色的公子,如此年轻俊俏的姑娘还是头一遭!”
叶梦在床前站定,她背着左手,随意中隐隐透着一丝冷峻威严,叫人一看便知她绝非善茬。
她淡淡一笑,“我只是来问一句,姑娘还想见花月夜吗?”
花蕊姑娘那双灰暗的眼睛瞬间明亮起来,她怔望着叶梦,“你到底是谁?”
“想还是不想?”叶梦平静地问。
她那张苍白得可怜楚楚的脸上飞过一朵红霞,很快又变成了一片灰白。她轻轻地摇头,“不见。”
“为什么?”叶梦这会儿倒是急了。她原本以为只要有机会,花蕊姑娘定会答应。
“你是叶梦?”花蕊姑娘侧目凝望着她,不答反问。
“是。”她大大方方地承认,这没有什么好遮掩的。
“那你该知道,我与你们庄主注定不会有结果,再见不过徒增怨言,不如就留着这份遗憾,或许会在某个夜深人静的时刻,他还会偶然想起曾有人陪他一起度过那些孤独的漫漫长夜。”
叶梦仔细想了想,觉得她的话未尝没有道理。可是——“姑娘既然已经看得如此清楚,为何还要苦苦纠结?”
“不过忽然觉得一切都索然无味了。”她哀哀地叹,“见识过最好的,其他的便都了无生趣。”
“这是姑娘一时之言罢了。”叶梦幽幽地反驳,“在我看来,不属于自己的就都不算好的。”
她这话说得新奇,花蕊姑娘重新打量着她,这姑娘眉目如画、气质冷清,又这般冰雪聪明,难怪庄主会对她另眼相待,心下稍加思量,探寻地问:“在下有个小小的心愿,不知姑娘可否帮我?”
“什么?”
“我先前曾亲手为他缝制了两身衣裳,可惜没能有机会送给他,明日便是他的生日,不知姑娘可否带为转送?”
“当然。”叶梦不假思索道。
“那就多谢姑娘了。”花蕊姑娘冲她一笑,终于振作了精神,起身下床。
她走到墙根下的柜子旁,从最底层取出了两套衣服,一套蓝一套黑,即便是叠着,也能看得出面料的精细以及做工的精巧。
她拿了块锦布小心地将衣服包好,再双手递给叶梦,“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只穿锦绣斋的衣服,这料子便是我从锦绣斋买来的,姑娘权当是自己在锦绣斋订做的吧!”
“不······”
叶梦连忙拒绝,被她摆手打住,“这是我送给他的东西,我自己心里知道便好。”
叶梦沉默了。
她突然由衷地觉得,这姑娘若非身在这烟花之地,随便普普通通的人家,应该会过得很幸福。
她点头道:“好。”
花蕊姑娘低下头笑,凄楚而婉约,美好得让人移开不眼睛。
出了香红楼,叶梦的心情不禁有些沉重。她还不太懂得什么是男女之情,只觉得这东西似乎总是伤人。
那她还是不要的好。
一路转到了花蕊姑娘所说的锦绣斋,锦绣斋在西市最好的位置,店铺很大,里面挂满了各种各样的料子,上好的缎面,流动着莹白的光彩,有些已经绣上了花纹,琳琅满目,让人一看便觉得欢喜。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一块月白色的布匹上,那布料极美,上面透着温润的珠光。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摸,店家连忙跑了上来,客客气气地问:“姑娘可是想买这匹料子。”
叶梦呆了一瞬,老板以为他只是看看,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有些僵硬,不想,叶梦却点头道:“嗯。”
“姑娘可真有眼光,这是本店质量最为上层的料子,买它做衣服的都是非富即贵,我看小姐气质出众,一定不是寻常人家的小姐!”老板激动地将她夸赞一番,叶梦被他夸得云里雾里,老板忽然话锋一转,“请问姑娘要买多少?”
啊?叶梦眼中一片迷茫。她,不懂这些。
老板一眼看出她平日里必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眼中瞬间闪过一抹精明,邃问道:“请问小姐打算做几套衣裳?”
叶梦想了想,“两套。”
“对方身高多少,胖瘦几何?”
叶梦被他问得只发懵,脑中却莫名其妙地出现了一道月白的身影,他像狼一样目光凶狠地盯着她说,“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她冷不防地吓了一跳,无法正视自己居然好端端地会想到他,正认真回想着花月夜的身量,门外陡然响起一道冰冷的声音。
“她手上的布我全要了!”
叶梦和老板不约而同地回过头去,陈宴之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陈楹之也在,惯常的束衣打扮,看上去很是活泼可爱。和满含笑意的陈楹之相比,陈宴之此时的脸色臭得活像谁欠了他钱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