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者,叶梦失忆,根本就是他一手造成的。
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陈晏之忽然发现整件事情的脉络变得通顺许多,若果这件事从一开始根本就是花月夜一手策划,那就不难解释,为何他会那么凑巧地出现在秦阳,又为何偏偏那么凑巧地从叶家经过。还有,那天在逍遥谷,花月夜及时赶到,一声不响就把叶梦救走了,按照他的性格,以及霁月山庄的实力,他应该和自己一样,当场就让人把逍遥谷端了才对。
可他却并没有这么做。
陈晏之灵光乍现,激动不已道:“严华埋在哪儿?”
“严华?”张望一时没反应过来,“严华是谁啊?”
“逍遥谷谷主严华!”
“是你的人负责埋的啊,你得问严战!”张望被他问得莫名其妙,明明说的是叶梦的事情,怎么又扯到严华的事情上了,况且,时间都过去这么久,他尸体都要化成灰了,找他有什么用?
陈晏之刚要叫严战进来问话,猛然反应过来此时再去查他已经全无作用。严华当时并未以真面目示人,就算有人事后拿别人的尸体假冒他也无从对证。
他气得用拳头砸床,恨自己当时居然没有去摘掉他的面具看一看他究竟长得什么模样!
张望被他的反应吓了一大跳,惊讶道:“到底怎么了?怎么忽然这么激动?”
然而,陈晏之并没有回答他。
张望陪他坐了一会儿便离开了,陈晏之睡了一下午,晚上再无任何睡意,他一个人趴在床上仔仔细细分析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及在秦阳时的种种异常,最后决定从花月夜身上入手。
而花月夜做事滴水不漏,很难找到他参与此事的证据,要逼他现出原形,最简单也最直接的办法就是让叶梦离开他。
他相信,花月夜当初救她,之后又把她带到身边,一定不光是出于善意那么简单。
想想他那个冷酷无情的母亲,以及他对待母亲同样的冷酷手段,陈晏之实在很难相信,他会是一个充满善意的人。
主意已定,他便恨不能立刻飞到叶梦身边把她带走,可自己内伤加外伤,若她不肯,惊动了花月夜,自己还真不见得是他的对手,于是只好暂时忍耐,等自己身子养好一点再说。
然而,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料到,花月夜在跟他说那番话时,就已经做好了他会把目光转移到自己身上的准备。
相见欢的后事处理得可谓仓促,灵柩只在大厅摆放了一天,第二天就已经安排下葬,连叶梦都发自内心地觉得,丧事办得有些过于简单。
花月夜一滴眼泪都没有掉,只是沉默不语,可他本就是沉默冷淡的性子,有时候叶梦甚至觉得,相见欢的死,根本就没给他造成任何影响。
她虽然什么都没有说,可她越来越怀疑那天飞鹰对她说的那番话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若是真的,为何一个跟自己一起长大的人死了,他却能够做到那么平静?如果是假的,那晚在陈王府,他抱着相见欢仰天长啸时的撕心裂肺又如何解释?
庄主,你的心,究竟是什么做的?为什么我越来越看不懂你?
众人都已经散尽,墓地只剩下他们三个。花月夜站在墓碑前,叶梦和飞鹰一左一右地站在他后面,飞鹰时不时地看向别处,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而叶梦的眼睛,始终紧紧地注视着花月夜的背脊。
她甚至都不能从他的背影上看到一丝沉重的气息。
这感觉忽然令她觉得熟悉,她不由得想起了花蕊姑娘,花蕊姑娘死的时候,他也是这样,除了不说话意外,没有任何异常。
难道这只是因为他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情绪?
叶梦心中的疑团还未消除,花月夜紧接着就对她做了件令她感到不可思议的事情。
他再一次对她下了禁足令。
与上次不同,这一次,他实打实地派了飞鹰亲自在她的房门外守着。
飞鹰武功再不济也能拖上一阵子,足够等到花月夜亲自赶过来。
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吵着闹着要见花月夜,花月夜怕她生气拿绝食逼他出来,索性去见了她。
他看上去冷漠了许多,看她的眼神没有一丝柔情,只有冷冰冰的强势,让人不敢抗拒。可越是如此,叶梦便越想要抗拒。
她仰着头问他:“你还记得曾经对我说过什么吗?”
“记得。”花月夜面无表情地说道。
他说过,她永远是他的客人、朋友,她永远是自由的。可是现在,他后悔了。
他讨厌她的无可挑剔,讨厌她在他面前表现出来的种种好,正因为如此,才愈加证明她只是把他当成庄主,恩人,若是以前,他可能会满意她懂分寸,而现在,他不想要这样!
他低着头看她,抬脚向前踏出一步,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扪心自问,你真的把我当过朋友吗?”
“我……”叶梦一时语塞,她的确是想把他当成朋友来着,可他是那么的威严,那么的让人难以接近,她对他,永远心怀着一份敬意。
花月夜明白她心里想的是什么,什么见鬼的尊敬,他根本就不需要!
他继续往前,她从他身上嗅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脚步不自觉地往后退,眼波一转,急忙岔开话题,“我知道,一定是相见欢的死对你打击太大,可是斯人已逝,不管是报仇也好,放弃恩怨也好,你只能继续往前看!”
“是啊!”花月夜脚步未停,目光越发的深寒,“我现在不就是在往前看吗?”
叶梦心尖猛颤,下意识地在想,自己几次拒绝他的靠近,意思已经表达得足够清楚,为什么他还是不肯放弃?为什么在这种时候,他还能为了这个理由来找她?
他仿佛能够看穿她的心思,一边缓步向前,一边解答她心中的疑问,“因为从头到尾,我心里的那个人只有你一个。”
叶梦脸色“刷”地变白,而他也刚好停下了脚步。
因为她已经退至墙角,退无可退。
花月夜今日来只是为了让她有个心理准备,并不打算逼她,他看着她,声音淡漠得仿佛是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他说:“嫁给我,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