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是这个。”叶梦才不会不会为这些事小肚鸡肠,她目光敏锐,此前脑中一些模糊概念已然连成了一条清晰的直线,她不由得皱起了眉,思考着究竟该不该说出来,纠结良久,还是决定在自己掌握确凿证据之前先按下不说。
察觉到他们都在一脸莫名地盯着自己,于是问道:“相灵,她会不会武功?”
“你怎么会这么问呢?”张望还以为她要说什么,松了口气道:“她爹是京兆府尹,世代书香,她当然不会武功了。”
是吗?叶梦皱了皱眉,那为何她会在相灵身上闻到与相见欢身上一模一样的香气?
难道只是巧合?
陈晏之看她心事重重的样子,不放心地问:“怎么了,你究竟想说什么?”
叶梦恍然回神,顿了片刻,说道:“我记得之前好像听你们说,相灵喜欢养花,有自己专门用来养花的园子。”
“嗯。”陈晏之点点头,“这事说来还得怪我,当初她要不是为了救我伤了右腿,也不会长期压抑,后来姨夫为了舒缓她的情绪,这才另外买了座园子给她专门用来养花。”
原来如此。叶梦心中默念,旋即又问:“那……你能告诉我这园子在哪儿吗?”
张望眉心一跳,下意识地紧张,“你问这个做什么?”
陈晏之全然信任她的为人,不假思索地回道:“东街,花鸟市场附近。”
花鸟市场。叶梦仔细回忆了一下,内心深处的记忆忽然被唤醒,“我知道在哪儿了!”
“你知道?”张望惊讶道:“你怎么可能知道?”
叶梦一边回忆一边解释,“有一回我在街上走,遇到一个姑娘被几个小混混欺负,于是出手帮了她,之后还亲自把她送了回去,她请我进去坐,被我拒绝了。现在想来,那姑娘似乎也是有腿疾的,只是不太明显,而她家门口也隐约有不同寻常的香气飘出来。”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张望听了半天还是不知道她想表达什么,脸上满是疑惑。
叶梦瞥他一眼,将内心的想法尽数掩藏,只笑着说道:“没什么,我只是想说我见过她。”
张望努了努嘴,小声咕哝道:“她早就见过你了,只不过恰巧那两次你都昏迷不醒。”
“竟然还有这种事?”叶梦奇怪地将视线移至陈晏之的脸上,探寻地看着他。
陈晏之轻咳一声,语气有些不自然,“她来了就走,也没说什么,所以我觉得没必要特意跟你说。”
“可我想知道。”叶梦眼中含笑,似成心捉弄,目光却透着几分锐利。
陈晏之于是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给她听,叶梦听完,更加确定事情或许就是自己所猜测的那般。
相灵是陈晏之的表妹,皇后为陈晏之选定的信王妃,与陈晏之青梅竹马不说,更是为了他伤了自己的一条腿,说是对陈晏之没有半分男女之情她是不相信的,说她知情识趣及时退出她是相信的,但她既然登了信王府的大门,就不可能只是来简单问候几句,更何况有两回都特意去看过她,这样的举动,实在太耐人寻味。
若说她只是想看看她长得什么模样,那么看一次就够了,可她遇到几回就看了几回,总不会大度到关心心上人的心上人。
尤其后来那次,那次她彻底跟花月夜闹翻,之后身中剧毒命悬一线……
她,真的是出于关心才来看自己的么?
她频频走神,引起陈晏之的警觉。陈晏之知道,她心思细腻眼光敏锐,就能判断出整个事情的经过以及事件未来的走向,她迟迟发问,定然是发现了什么。
不过,听张望的语气,他似乎很维护相灵。陈晏之不愿在没有证据的时候说太多,因此只是叶梦问什么他便答什么,没有主动细究原因。
张望陪了他们一会儿提出告辞,陈晏之亲自送他,临分别之际,陈晏之还是不放心,特意跟他把话挑明,“我想你一定能看出来,叶梦正在怀疑相灵。”
张望果然变得激动起来,他头一次对叶梦的举动感到不满,“相灵从小就老实本分,她能有什么好怀疑的呢?你不觉得叶梦这么做太过了吗?”
陈晏之盯了他片刻,视线移至别处,“我知道,叶梦由于过去遭遇的缘故,生性寡信多疑。不过——我更加知道,她的怀里从来都不是空穴来风。”
“你相信她?”张望不可置信地望着她,“你竟然也怀疑相灵!”
陈晏之目光平静,“谁都可以成为被怀疑的对象,不是吗?”
“那如果她今天怀疑的人是我呢?”
“若她怀疑我,我的态度也是一样的。”陈晏之心平气和地说道,“还是那句话,站在她的立场,怀疑谁都无可厚非。”
张望吃惊不已,他张了张嘴,好半天说不出话来,良久之后才愤愤不平道:“你简直是疯了!”
“我没疯!”陈晏之脱口而出,语气无比地诚恳,“我只是实事求是。所以,我希望你不要把叶梦在怀疑她的事情告诉她。”
张望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此时此刻的震惊与不平,泄气地撇开脸不说话。
陈晏之理解他的心情,小时候,相灵喜欢黏着自己,而他,喜欢黏着相灵。他自甘堕落,总是流连于勾栏瓦肆,并非他真的天生放浪形骸,而是因为他心里清楚,自己喜欢的人,一辈子都不会属于自己。
那时,母后表明了要撮合自己和相灵,张望自觉疏远相灵,现在,自己有了叶梦,而他,也慢慢收敛了心性,又像小时候那样,开始有意无意地关心起相灵。
他的心思,他的变化,陈晏之全都看在眼里,不过他不说,他没有资格说什么。可是今天,他还是想干涉一次,他知道自己这么做很自私,可是,他无比笃定,叶梦不会无根无据地怀疑一个此前与她毫不相干的人。
“若叶梦错怪了相灵,你告诉她,只会白白给她带来伤害;若叶梦没有错怪她,你告诉她,会打草惊蛇。”陈晏之始终平静,只是这平静之中隐隐含着几分压迫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