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夜及时将她扶住,然后打横抱起,转身走向内里的床榻。
他小心翼翼地把她放下,再为她盖上被子,动作轻柔得如同呵护一个易碎的瓷器。
叶梦双目紧闭,却并没有失去意识,眼皮下的眼珠不停地滚动,似乎极力想要冲破这层阻碍。
花月夜怕她情绪过于激动,又像之前在秦阳时那般被愤怒操控心智,于是压制住了她的心火,并且让她暂时失去行动的能力。
他坐到床边,侧身凝望着她,又是一身无奈地叹息,之后才缓缓说道:“其实当初我就从秦阳知府魏敏的反应中猜出这件事幕后的凶手背景很庞大,所以他才不断地找借口推脱,之后我稍稍找人一查,便掌握了许多线索,可惜最关键性的证据却始终都无法找到,也因此不能直接证明这件事就是豫王所为。”
“豫王势力何其强大,这些年他所犯下的罪行可谓是罄竹难书,对他畏惧害怕的人有之;视若无睹明哲保身的有之;心怀不满暗中收集证据试图扳倒他的人也不在少数,可他已然稳稳地坐在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上,除了皇上的有意偏袒,更有他背后那一帮势力为其出谋划策。有许多人才稍稍露出一丝不忿,立马就遭到各种方式的报复。”
“我自认在江湖上算是有那么一席之地,可对比权势滔天的豫王,我不过是区区蝼蚁,在掌握确凿的证据之前,贸然指证只会是白白送死,我没有这样的勇气,也不想让你去冒险。所以,这份卷宗一直压在我书房箱子的最底层。”
“我原本并不打算这么快让你知道这些,可是……”他无奈地看着她,眼底流露出一抹隐隐的痛楚,“你却出我意料地对信王动了情,我便不能再继续瞒着你了。”
“你一定会说,豫王与信王一向不和,害你全家的是豫王,与信王无关。可你是否明白,豫王与信王再怎么斗得你死我活,那也是他们兄弟之间的内斗,若有朝一日,豫王因你而死,事情又会变成另外一个样子。”花月夜耐心地向她解释着一切,“你若本就与信王无甚牵连还好,一旦与他的关系更进一步,你有没有想过,信王是否会因此心生芥蒂,而你届时又该如何面对他?更何况……皇上就算迫于压力顺应民意,他必然也会因此记恨于你,如此一来,你将来是否能够安然都还得另说,更遑论你与信王之间的感情。所以我才说,你们之间注定不会有结果,不如趁你还未陷得太深,及时抽身,及早与他了断。”
他说了许多话,仿佛要把这五个月以来忍着没说的一并全都说出来。叶梦的身体无力地瘫着,她被花月夜点了印堂穴,不仅无法自由行动,就连意识也是模糊松散的,刻骨的仇恨都软绵绵地散落在她的潜意识里,根本无法催生出强大的意念来冲破这层阻碍。
花月夜忽然握住她的手,仿佛要传给她某种力量。他的声音依然很轻,却异常的坚定,“不过你放心,我们既然有一年之约,我便一定会实现自己的承诺。所以,报仇这件事,切记不可硬来,否则,我们会功亏一篑的。”
说罢,又似乎还是不放心,接着又道:“你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去赌,更不会为了一己之私赔上整个霁月山庄,对不对?”
可惜,失去行动能力的叶梦无法回答。
他终于住了口,房间于是只剩下一片沉默。良久,他感受到掌中的那只手松懈下去,微微抬眸,望着床上一动不动地人,轻叹一声,低低地说道:“睡吧!睡一觉醒来之后,什么都会过去的。”
天色渐渐变黑,花儿不知何时走了进来。花月夜稍稍回神,不动声色地将叶梦的手塞进被子里,起身吩咐了一句“照顾好她”,便迎着微凉的夜风离开了。
他一路走出小院,恰巧碰到一名婢女从外面回来。她低着头向他施礼,花月夜原本没在意地继续往前走,忽然想起来她就是下午和花儿一起在院子里拔草的那个,脚步骤然一停,回头问道:“今天下午,我问小姐是否喜欢那些花,你原本想说什么?”
小丫头年纪还小,平素见了留伯和飞鹰都胆战心惊的,更别提是庄主本人了。不过她心里也知道,这件事说出来庄主多半是会高兴的,于是壮着胆子想要表现一回,老老实实地说道:“奴婢是想告诉庄主,小姐很喜欢那些花,喜欢得每天一大清早就起来看花,看到哪里的泥松了或者不够紧,还亲手为它们培土,有一回更是连衣服都没穿好就出来了!”
花月夜目光微动,颔首道:“好,我知道了。”
说罢转身就走,走出去好远之后,小丫头才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来。她探着头朝他离开的方向望了望,用手拍了拍胸脯,长长地舒了口气,庄主好严肃、好可怕,大概也就只有小姐敢接近他和他说笑了,她可记得,就连相见欢见了庄主,都要随时观察庄主的脸色行事呢!
大概是叶梦的意念太过强大,这一次,她只睡到半夜就醒了。
守在床边的花儿第一时间就发现她醒了,立刻弯腰扶她起来,顺手拿了枕头垫在她腰后,做完了这些,也不问她渴不渴,直接转身倒了杯水递给她。
叶梦接过,仰头一饮而尽,喉咙总算不似先前那么干涩。她张了张口,试着问花儿,“我睡了多久,庄主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花儿温柔地笑:“不久,还未过一夜。您睡着之后没过多久,庄主就离开了,还特意叮嘱奴婢要小心伺候您。”
叶梦唇色苍白,眉头微微蹙着,看上去心事重重。
花儿脸上始终噙着一丝温柔的笑意,轻声细语地说道:“庄主对您真是在意得紧,不仅及时让人在院子里种上秋天开的花,还特意问我们您喜不喜欢这些花。”
“我们?”叶梦心中不由得一紧,“还有谁?”
“还有小桃。”
“小桃?”叶梦对她全无印象,不过现在也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她有些急切地问:“那你们是怎么说的?”
“当然是如实说了。”花儿一副不以为然的语气,看上去很是为庄主如此关心小姐而感到高兴,“您不是每天一大清早就跑到院子里看花吗?有一回甚至连衣服都没有顾得上穿好。小姐,您终于不是以前那副冷冰冰的,对什么事都漠不关心的样子了,庄主心里一定会觉得很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