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终究难逃一死,不是吗?”
“那不一样。”叶梦看一眼熙熙攘攘的人群,低低地说道:“我宁愿你在大理寺受审定罪,宁愿亲眼看着你被押到刑场除以极刑,也不愿意……不愿意你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不明不白地被人杀了。”
如果他有罪,大理寺自会定罪,犯不着皇上亲自出面,皇上这么做,只会让她觉得背后另有隐情,她实在厌倦了一场又一场的阴谋,更是无法接受自己身边的人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被人虐待。
所以,今天就算是搭上自己的性命,她也要把人带走。
江遇察觉到她攥着缰绳的手发白,脸上同时有愤怒与不安之色,忽然理解了她的心境,心中顿生愧疚,他垂下眼睑,没再说什么,策马随着她一起走了。
顺心酒楼还和往常一样经营着,只不过这会儿正是上午,客人不多,叶梦原想着他们一定会按照自己吩咐的那样,自己看着接手这家酒楼,自己今天带着人过来,不过是因为自己熟悉这里,是个最佳的容身之所。
正在门外迎客的小二一眼看到她,乍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拼命揉了揉眼睛,再看,果然是她,连忙跑回屋里,大声喊道:“掌柜的回来了,掌柜的回来了!”
这一喊,伙计们纷纷跑了出来,就连在后厨洗菜的陈师傅和刘大婶都跑了出来。他们在门口一字排开,远远地看着叶梦走近,先是高兴得直笑,笑着笑着就哭了。
掌柜的这一走,他们没了主心骨,这阵子过得别提多难熬了。叶梦和花儿见到如此阵仗,纷纷感到意外,直到在门口停下,那些人一窝蜂地冲上来齐齐对着叶梦喊掌柜的,更是把她们吓了一跳,叶梦一脸狐疑道:“你们……”
刘大婶喜极而泣,一边抹眼泪一边说道:“您让我们自己做自己的老板,我们自然是高兴的,可我们哪是这块料啊?别说学着经营了,就是做账都做得磕磕巴巴的,我们不懂得生意之道,更不懂如何操持这么大的一家店,这一阵子,客人流失了不少,眼瞅这家店就要坚持不下去了,这几日大家伙正伤心着呢,没想到您就回来了,这下可好,有您和花儿姑娘在这里操持,我们就能跟在你们背后享福了。”
叶梦被她说得一头雾水,不解道:“可是做账这种问题,你们如果实在不懂,大不了再请一个人不就好了,何至于走到关店的地步呢?”
刘大婶先是笑了笑,接着才难为情道:“我们几个在一起做事都十好几年了,再请别的人来也不习惯,先前您买下这家酒楼的时候我们心里就犯嘀咕,只想着先试上一阵子,要实在不行我们就向您请辞,没想到您做生意那么精明有头脑,对我们这些下人却又是那么的宽和仁善,我们跟着您,和跟着原来的掌柜没有任何差别,所以我们就都留下来了。”
叶梦懂了她的意思,也就是说,他们已经习惯了彼此,再加进来别人会不习惯,而她作为掌柜的,几乎不怎么管他们,让他们感到很自在,他们这才愿意跟着她。
她不禁一笑,原来懒散也有这样的好处。
刘大婶见她笑了,也跟着高兴,急忙避开身子将他们往里面引,“掌柜的,快进屋吧,有什么事情咱们进去再说!”
叶梦点点头,随即进屋,原先守在门口的小二和另外一名跑堂的忙跑过去帮他们把马牵去后院的马厩。
刘大婶这才发现叶梦身边还有一个人,想了想,这才小心翼翼地问:“掌柜的,容我多嘴一句,这位公子是谁啊?”
叶梦一愣,旋即回道:“哦,他是我表哥,此番跟我一同入京,打算在京都城讨生活的。”
刘大婶了然地点了点头,忍不住回头多看了江遇一眼,心道,这公子长得可真好看,真不愧是掌柜家的亲戚。
大家一前一后地进屋,冷清了许久的顺心楼一下又热闹起来。
陈师傅说要去厨房多炒几个菜为掌柜的接风洗尘,一溜烟地跑了,余下其他人围着叶梦他们几个一边搓手一边憨笑。
叶梦心中很是感动,不过她现在没有太多时间跟他们叙旧,更没有时间在这里渲染感动的气氛。她坐下之后,沉默了片刻,很快调整了情绪,用尽量平静的语气对他们说道:“其实,能遇到你们这么一群朴实善良的人,应该是我的福分……”
话还未说完,大家连连摆手,“掌柜的,您可千万别这么说,我们……当不起。”
“我很希望能够跟你们坐在一起好好吃个饭,听你们说说笑笑,可是……”叶梦微微一笑,喉咙滚了滚,努力压下眼中的晦涩,“可是我现在遇到了一点麻烦,有可能会牵连你们,所以,我只能暂时让你们离开这里。”
大家纷纷变了脸色,不知所措地看着彼此,刘大婶道:“掌柜的,您是不是对我们很不满意啊,您……”
“你们很好。”花儿急忙向他们解释,“请你们相信,小姐现在是真的遇到了麻烦,不能让你们牵连其中,所以才让你们暂时回家休息的。”
“掌柜的事就是我们的事,我们愿意与掌柜的一起面对。”刘大婶道。
“是的,我们愿意跟掌柜的一起承担。”其余人纷纷附和。
花儿心中一急,忙道:“你们的好意掌柜的心领了。不过此事非同小可,你们上有老下有小的,不能意气用事,这样小姐也会不安的!”
大家这才没有说话,纷纷低着头,情绪十分失落。
叶梦目光酸涩,喉咙滚了滚,接着说道:“我不是要抛弃你们,只是让你们先回家休息。等风头过去,我会让人通知你们回来的。”
她一再强调这一点,大家自然是相信的,于是纷纷点头,“那好吧……”
叶梦吩咐花儿道:“给他们一人二十两银子,好让他们的家人也高兴高兴。”